北風如刀,刮過鏡月湖遺址千年不變的凍土。
慘白的月光灑落在這片被遺忘的土地上,映照著斷壁殘垣上永不消融的霜華。
這裡曾是青山最美麗的湖泊,湖水如鏡,倒映月華,故得名“鏡月”。
但如今,隻剩下一片被冰封的死寂,如同季雨清那顆被無儘痛苦凍結的心。
“那他是怎樣的?”
四麵八方同時響起的嗤笑聲在空曠的冰原上回蕩,帶著詭異的疊音。
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同時發問,又同時譏諷。
聲音扭曲不定,時而尖銳刺耳,時而低沉嗡鳴,鑽進耳膜,直抵神識最深處。
季雨清孤身立於廢墟中央,幾乎與冰雪融為一體。
那雙曾映照星海的眼眸,此刻盛滿了破碎的痛楚和瀕臨崩潰的狂亂。
她的銀發不再柔順,而是無風自動,絲絲縷縷地飄散在寒冷的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火焰在發梢燃燒。
“放棄聖山?為你對抗無相生?彆傻了!”
聲音繼續蠱惑,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毒刺。
“他隻是要做他自己的事,和你沒有關係…”
眼前的黑霧劇烈翻湧,驟然凝聚成形,那是西嶺!
但景象卻並非記憶中的聖潔巍峨,而是陷入滔天烈焰,焚毀崩塌的慘狀!
焦黑的斷木,坍塌的殿宇,熟悉的麵孔在火海中扭曲、尖叫、化為灰燼…
淒厲的慘叫聲並非來自幻象,而是直接在她識海中炸開,撕扯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住口!”
季雨清發出一聲嘶啞的厲喝,雙手急速翻飛,結出一個複雜古老的冰印。
西嶺秘傳的至高功法,千山雪寒真元毫無保留地全力爆發!
“轟——!”
以她為中心,一道肉眼可見的淡藍色冰環驟然擴散,席卷一切!
腳下的凍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瞬間被加厚了數尺。
周圍散落的巨石、斷裂的石柱、枯死的樹木,乃至空氣中飄蕩的微塵,都在刹那間被絕對低溫凍結、覆蓋上厚厚的、閃爍著淡藍色幽光的堅冰。
整個鏡月湖遺址徹底化為一個巨大的、毫無生機的冰晶墓穴,連稀薄的空氣都凝結出無數細小的淡藍色冰晶,簌簌落下。
然而,那惡毒的聲音並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無孔不入,直接在她心湖深處響起:
“承認吧,你什麼都護不住…”
聲音如同歎息,卻帶著最深的惡意。
“西嶺護不住…”
“大哥護不住...”
“現在連他最後一縷魂都留不住…”
最後的聲音變得輕柔,卻最是致命。
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鐘萬爻,那個總是帶著懶散笑意,算儘天下、最終魂飛魄散的男人。
他最後消散時,指尖似乎還想擦去她的淚,卻終究無力地化作了點點流光。
“啊——!”
每一句話都像淬毒的匕首,精準無比地刺入她最脆弱、最不敢觸碰的記憶節點。
季雨清徹底失控了,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她開始無差彆地攻擊周圍的一切,瘋狂宣泄著滔天的痛苦與怒火。
冰刃憑空凝結,如暴雨般射向四麵八方,將冰封的巨石斬得粉碎。
淩厲的掌風呼嘯而出,攜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將地麵犁出深深的溝壑。
更可怕的是磅礴的神魂衝擊,無形無質卻毀滅一切。
讓空間都微微扭曲,月光被攪得支離破碎,仿佛天穹都要塌陷。
“看看你現在樣子…”
那聲音突然一變,變得極其溫柔,如同情人的呢喃,帶著令人作嘔的憐惜,“和當年那個驕傲的西嶺聖女判若兩人呢…”
季雨清狂風暴雨般的動作猛地一滯。
“其實很簡單...”
黑霧再次變幻,這次凝聚成的,是年輕時的鐘萬爻。
眉眼清晰,帶著她最熟悉的、那點玩世不恭的溫柔。
幻象緩緩伸出手,指尖幾乎要觸碰到她的臉頰。
“放棄抵抗,讓怒火燒儘這一切…何必再忍受這無儘的苦楚?”
季雨清僵在原地,那隻已凝聚了恐怖寒冰之力、化作利爪的手懸在半空,劇烈地顫抖著。
冰晶與空氣中彌漫的黑色煞氣摩擦,發出細微的“哢嚓”聲。
“對,就是這樣…”
幻象的鐘萬爻貼近她,聲音低沉而蠱惑,“憑什麼你要承受這些痛苦?憑什麼他們都能得償所願?那些毀滅西嶺的劊子手,那些袖手旁觀的旁觀者,那些奪走他性命的仇敵…他們憑什麼安穩活在世上?”
季雨清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胸口劇烈起伏,銀色的長發瘋狂舞動,發梢逐漸染上不祥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