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趙勇他們…"
說著,易年沉默了。
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我可以把他們綁了送到北祁,讓他們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但我知道,他們不會去…"
"就像你不會走一樣…"
雪,下得更大了。
易年伸手拂去墳頭上的積雪,露出下麵凍硬的泥土。
他記得下葬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
三年過去,墳頭的土已經沉實,上麵長過草,開過花,又被雪覆蓋。
而那個總是憨笑的漢子,卻再也不會醒來。
易年從懷中取出最後一壺酒,輕輕倒在墳前。酒液滲入凍土,很快消失不見。
"你保佑我們吧…"
低聲說道,聲音幾乎被風雪淹沒。
站起身,他拍了拍墓碑,就像當年孫大力拍他肩膀時那樣。
重重的,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暖。
"我走了…"
簡單的三個字,卻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
"下次再來看你…"
說完,轉身離去,背影在風雪中漸漸模糊。
墳前,隻剩下一個空酒壇,和一行漸漸被新雪掩埋的腳印。
而就在易年下山時,耳邊又傳來了那種聲音。
有節奏的挖掘聲,從遠處的城牆方向傳來。
抬眼望去,隻見一隊士兵正冒著風雪修補城牆。
鐵鍬與凍土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易年駐足看了一會兒,最終搖了搖頭。
亂世之中,每個人都在為生存努力。
新兵營的士兵們,修補城牆的工兵們,甚至是躺在墳裡的孫大力…
深吸一口氣,易年的神色恢複了平靜。
那雙平和的眼睛裡,再看不到片刻前的脆弱與哀傷,隻剩下堅定與決然。
腳印很快被新雪覆蓋,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鐵木峰頂,隻剩下那座孤墳,靜靜佇立在風雪中。
墓碑上的"孫大力"三個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離開永安城時,天還未亮。
易年站在城外的土坡上,回望這座沉睡中的邊城。
城牆上的火把在寒風中搖曳,守夜的士兵縮著脖子,時不時跺腳取暖。
更遠處,新兵營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中,帶著戈壁特有的乾燥與粗糲。
轉身,向南。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易年已經站在了戈壁的邊緣。
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原,褐黃色的土地延伸到天際,與灰藍色的天空相接。
風,永不停歇的風,卷著沙礫從地麵掠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是大地在低語。
朝陽將整個戈壁染成金色,每一塊石頭、每一叢枯草都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
遠處,幾株頑強的駱駝刺在風中搖曳,投下細長的影子。
這景色算不上美,卻足夠震撼,一種荒涼到極致的壯闊。
易年眯起眼睛,望向南方。
這片戈壁是南嶼妖族與南昭的天然分界線,寸草不生,水源稀缺。
輕輕搖了搖頭,想起了西荒的黃泉漠,那片比這裡更加殘酷的死亡之地。
"這次應該不會那麼倒黴…"
易年自言自語,抬腳踏入戈壁。
風,越來越大。
正午時分,太陽高懸,戈壁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烤爐。
熱浪從地麵蒸騰而起,扭曲了遠處的景象。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
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隊黑影。
易年眯起眼睛,神識悄然展開。是南昭的巡邏軍隊,大約二十人,騎著耐旱的戈壁馬,正在巡視邊境。
易年沒有躲避,隻是站在原地,靜靜等待。
當巡邏隊靠近到百丈距離時,領隊的軍官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手示意隊伍停下。
環顧四周,眉頭緊鎖,卻什麼也沒發現,易年的身影早已與戈壁融為一體。
"奇怪…"
軍官嘟囔著,最終搖了搖頭,帶隊離去。
等馬蹄聲徹底消失,易年才重新顯出身形。
他望了望巡邏隊離去的方向,嘴角微微揚起:
"警覺性不錯…"
太陽西斜時,戈壁的顏色從金黃變成暗紅,又漸漸轉為深紫。
溫度開始驟降,冷風取代了熱浪,呼嘯著掠過荒原。
易年的腳步依舊穩健。
對於真武強者而言,這種環境算不上什麼挑戰。
但他的眉頭卻漸漸皺起,太安靜了。
按照常理,戈壁中應該有不少生物。
沙狐、跳鼠、毒蠍,甚至是偶爾出現的狼群。
但今天,除了風聲,他什麼也沒聽到。
"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