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雙猩紅的眼睛,齊刷刷地抬起,跨越了這最後短短的距離,聚焦在北城牆之上,聚焦在那些嚴陣以待、同樣沉默的人類守軍身上。
沒有立即發動攻擊。
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
隻有雨水依舊不知疲倦地落下,發出單調的沙沙聲。
雙方隔著這最後一片泥濘的死亡地帶,遙遙對峙。
一種更加詭異、更加令人窒息的氣氛彌漫開來。
仿佛兩頭傷痕累累的巨獸,在發動最終致命一擊前,進行著最後的審視和意誌的較量,等待著對方先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誰,會先沉不住氣?
空氣緊繃得幾乎要迸裂,唯有雨水不知疲倦地敲打著一切,發出單調而令人心焦的沙沙聲。
在妖族大軍那如同移動叢林般肅殺陣列的核心處,一身翠綠長袍的柳長生顯得格外紮眼。
雨水似乎刻意避讓著他,袍袖依舊乾爽飄逸。
他微微昂著頭,冰冷豎瞳穿越雨絲和數百步的距離,精準地鎖定了北城門樓上那個同樣挺拔的玄色身影。
南風義。
即使隔得如此之遠,即使對方甲胄破損、滿身血汙煙塵,柳長生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如同出鞘利劍般、寧折不彎的銳氣與沉重。
那是他的對手,南昭的親王,禦南軍的魂。
所以柳長生的嘴角,難以抑製地向上勾起一個細微的、帶著玩味和居高臨下意味的弧度。
這是一種勝利者在欣賞獵物最後掙紮時的從容,是一種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優越感。
所以,他在期待著對方的反應。
是憤怒的咆哮?
是絕望的咒罵?
亦或是…
不甘的質問?
無論哪一種,都將是他攻心之計的最後一道美餐,是他徹底摧垮對方心理防線的絕妙點綴。
然而——
城樓上的南風義,目光確實掃了過來。
那目光如同實質,冰冷、銳利,穿透雨幕,準確地落在了柳長生那身顯眼的翠綠之上。
四目相對。
柳長生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準備迎接對方任何形式的“臨終遺言”。
但下一刻,他臉上的笑意驟然僵住,如同被無形的寒冰瞬間凍結。
南風義的目光…
僅僅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真的隻有一瞬。
短促得仿佛隻是無意中掃過一塊顏色特彆的石頭,或者一個無關緊要的普通妖族。
那目光中沒有憤怒,沒有仇恨,沒有恐懼,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隻有一種極致的、徹頭徹尾的…
忽略。
是的,忽略。
仿佛柳長生,這北疆妖族大軍的實際統帥,陰險毒辣算無遺策的柳族族長,天妖境強者,根本不存在,或者根本不值得他投注絲毫額外的關注。
所以,南風義的目光便毫不停留地移開了。
繼續平靜地、沉穩地掃視著城外龐大的妖族軍陣。
審視著它們的陣列,評估著它們的兵力分布,如同一個老練的工匠在檢查即將用來製作物事的材料,專注而冷靜。
那種神情,仿佛在說:
我知道你站在那裡,但那又怎樣?
你,和你的千軍萬馬,在我眼中,並無區彆。
都隻是…
需要被斬殺、需要被阻擋在此的…
敵人而已。
至於你是誰,你有多強,你在想什麼…
不重要。
這種徹頭徹尾的理所當然的忽略,比任何惡毒的咒罵任何輕蔑的嘲諷,都更加刺痛人心!
柳長生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雙冰冷的豎瞳驟然收縮,裡麵原本的玩味和優越感瞬間被一種難以置信的愕然和極度羞辱的怒火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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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信南風義認得他!
無論是通過情報,還是通過之前陣前的喊話,南風義絕對清楚他的身份!
可對方偏偏選擇了最侮辱人的一種方式,無視。
仿佛他精心策劃的一切,他運籌帷幄的得意,他貓捉老鼠的戲謔,在對方眼中,都不過是跳梁小醜般的自作多情,根本不配得到一絲一毫的回應。
這種無視,像一個無聲卻無比響亮的巴掌,狠狠地摑在了柳長生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瞬間將他從那種掌控一切的優越感中打落出來。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穿著最華麗戲服、賣力表演的戲子,期待著觀眾的喝彩或唾罵,結果台下的看客卻隻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目光掠過他,投向了彆處。
這種羞辱,直刺他內心深處最為驕傲和自負的地方。
翠袖之下,那雙蒼白修長的手猛地攥緊,指甲幾乎要刺破掌心。
一股冰冷的、粘稠的殺意,如同毒蛇般從他心底最深處竄起,迅速彌漫全身。
好,很好。
南風義,你成功地激怒我了。
柳長生臉上的最後一絲笑意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冰封般的陰鷙。
他不再看向城頭,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前方那片泥濘的死亡地帶。
既然你選擇沉默,選擇無視。
那麼,就用最殘酷的毀滅,來讓你發出最後的聲音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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