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
易年的目光掃過遠處那雖然暫時退去卻依舊黑壓壓一片如同烏雲蓋頂般的妖族大軍。
他能感受到無數道貪婪、嗜血、殘忍的目光,正死死地盯著這邊。
盯著這座已經失去了最後防禦力量的城池。
他有自信,憑借自己的速度和對空間的掌控,就算帶著重傷的南風義也能輕易擺脫這些妖族的追捕,殺出重圍,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為好友療傷。
可然後呢?
一旦他帶著南風義離開,這座燃燒殆儘屍橫遍野的永安城,將徹底淪為不設防的空城。
城外那數十萬妖族大軍,將如同決堤的洪流再無任何阻礙,長驅直入湧入南昭境內!
而南昭現在正與諸國聯軍陷入艱苦的鏖戰!
國內精銳大多被調往前線,後方空虛!
而且由於妖族這次突襲來得太過突然,攻勢太過猛烈,永安城淪陷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恐怕根本來不及將消息傳回後方!
一旦讓妖族大軍從背後插入南昭腹地…那將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前方戰線會瞬間崩潰,後方手無寸鐵的百姓將麵臨一場血腥的屠殺!
南昭…很可能就此亡國滅種!
一邊,是奄奄一息亟待救治的摯友。
一邊,是身後萬裡河山、無數無辜百姓、以及整個南昭國運的生死存亡。
這個抉擇,太重了!
重到連易年都感到了一陣窒息般的艱難和痛苦!
眉頭死死擰在一起,握著南風義手腕輸送元力的手,因為內心的劇烈掙紮而微微顫抖著。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緩慢,每一息都像是在油鍋中煎熬。
而就在這時——
遠處妖族大軍陣營中,經過短暫的混亂和調整,似乎終於穩住了陣腳。
被親衛拚死救回的柳長生躺在擔架上,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了怨毒至極、歇斯底裡的嘶吼:
“給我殺!!!踏平永安!!!雞犬不留!!!”
這聲充滿了無儘恨意和殺戮欲望的命令,如同投入滾油中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所有妖族的凶性!
“殺!!!”
震天的咆哮再次響起!
黑色的妖潮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轟然爆發,再一次朝著北城牆,朝著城頭上最後兩個站立的身影,洶湧撲來!
這一次,更加瘋狂,更加無所顧忌!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也傳入了南風義的耳中。
原本因重傷和毒性而渙散無神的眼眸,在這一刻竟然猛地亮起了一絲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光芒!
那是一種回光返照般的清醒,是一種刻入骨髓的責任感帶來的最後掙紮。
艱難地緩慢地抬起那隻尚且完好的左手,用儘全身力氣將易年按在他胸口輸送元力的手,一點點地推開。
“易…年…”
聲音氣若遊絲,幾乎聽不見,但眼神卻異常堅定,“走…快走…彆管我…”
每說一個字都耗儘了巨大的氣力,嘴角溢出更多的黑血。
“把…消息…帶回去…”
死死盯著易年,眼中充滿了懇求和不容置疑的決絕,“告訴…清墨…妖族…來了…讓…前線…撤軍…回援…快…”
在他的認知裡,永安城已經完了,禦南軍已經全軍覆沒。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救他這一個必死之人,而是必須有人將妖族突破防線的驚天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帶回去!
讓南昭有所準備,或許…
還能為這個國家保留下一絲火種!
這是他作為禦南軍統帥,最後能做的事情了!
易年看著南風義那已經浮現出清晰死誌的眼神,看著他在生命最後關頭依舊心係家國的模樣,心中那股劇烈的掙紮和痛苦,忽然間奇異地平複了下來。
搖了搖頭,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永安城,不會丟。”
南風義聞言,微微愣了一下。
看著易年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那裡麵沒有了之前的糾結,隻剩下一種令人心安且無比堅定的光芒。
一瞬間,南風義明白了。
他明白了易年的選擇。
一絲複雜無比的情緒在他眼中閃過。
有釋然,有擔憂,有愧疚。
但最終都化為了一抹極其微弱卻無比真誠的笑容。
“謝…謝…”
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易年沒有再說話。
小心翼翼地將南風義從泥濘中扶起,讓他倚靠在一段相對完整沒有被血汙完全覆蓋的垛口旁。
然後伸手指向城外那如同黑色潮水般再次湧來的妖族大軍,聲音平穩而清晰,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你坐在這裡,看著,等我…”
南風義靠在冰冷的磚石上,感受著生命力的飛速流逝,視野已經開始模糊。
但他依舊努力地睜大眼睛,望著易年,用儘最後力氣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好…”
易年轉身,周身那原本已經收斂的氣息如同沉睡了萬古的火山轟然爆發!
金綠色的光芒衝天而起,將昏暗的雨夜照得一片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