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一旦誕生就無法輕易消滅,最終會發展成為席卷天下的災難。
但,那是以後需要麵對的事情了。
現在,他爭取到了時間。
而妖族大軍,崩潰了。
麵對幽泉這種刻在血脈記憶最深處的恐懼,什麼軍令,什麼賞格,什麼南昭富饒之地,全都變得不值一提!
生存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驚恐萬狀地向著南方瘋狂逃竄,隻恨父母少生了兩條腿,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
柳長生被親衛拚死抬著,混在潰逃的洪流中,回頭望著那不斷擴張的黑色死亡地帶。
他知道,完了。
至少短時間內,入侵之路被這口突然出現的幽泉徹底堵死了!
當最後一個妖族連滾爬爬地逃出已然化為一片漆黑死地的永安城範圍驚魂未定地癱倒在南方的泥濘中時。
幽泉已然膨脹到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規模!
它幾乎覆蓋了整個永安城的核心區域!
放眼望去,原本城市所在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任何斷壁殘垣,看不到任何屍骸血跡。
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如同黑色鏡麵般不斷微微蕩漾,散發著極致死寂和冰冷氣息的黑色湖泊!
湖水粘稠如墨,深不見底,仿佛連接著九幽地獄。
湖麵上空,光線扭曲空氣凝固,連永不停歇的雨水落入其中,都悄無聲息地被吞噬同化。
一股強大無比的撕扯吸力,即使隔著相當遠的距離,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手要將人的靈魂都拉扯出去,投入那永恒的黑暗之中。
易年此時來不及喘息,更來不及處理自身的傷勢和疲憊。
南風義傷勢極重,瀕臨死亡,全憑一口不甘的意誌和自己之前渡入的元力吊著最後一口氣。
如今危機暫解,必須立刻救治!
身影幾個起落,便落在了那段布滿刀痕箭孔的城牆之上。
腳步因為脫力而有些虛浮,呼吸急促,體內的元力也幾乎枯竭。
但他依舊強撐著,目光急切地投向垛口之下。
“撐住!”
一邊說著一邊快步上前,左手掌心已然凝聚起最後一絲微弱的青光華。
然而,就在靠近的刹那,易年的動作猛地僵住了,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雷霆擊中!
隻見依靠在垛口下的南風義,不知何時原本因重傷和疲憊而緊閉的雙眼已經睜開。
但他的目光卻沒有焦距,一片空洞和呆滯,正直直地望向南方。
那是妖族潰逃的方向…
下一刻,瞳孔開始以一種緩慢卻不可逆轉的速度,緩緩渙散…
那是一種生命之火即將徹底熄滅的征兆!
“不!!!”
易年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一個箭步衝上前,幾乎是撲倒在南風義身邊!
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最後一絲生機。
似乎是聽到了易年的呼喊,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南風義那渙散的目光極其艱難的轉動了一下。
似乎想要看向易年,但最終未能完成這個動作。
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卻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然後,他用儘了生命中最後的一絲力氣,把那隻一直無力垂落在身側的左手,極其緩慢地顫抖著抬了起來,朝著易年的方向微微張開。
在他的掌心之中,用早已凝固發黑的鮮血,歪歪扭扭地寫著一個字。
那字跡潦草而模糊,仿佛是在極度虛弱和黑暗中所書,但易年卻一眼便認了出來——
那是一個“望”字。
希望的望?
盼望的望?
易年不知道。
伸手想要去抓,可就在他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皮膚的瞬間…
南風義的手臂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重重地垂落了下去。
砸在冰冷的磚石上,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頭也無力地偏向一側,靠在殘破的垛口上,徹底停止了呼吸。
臉上依舊殘留著血汙疲憊,以及一絲仿佛看到妖族退去後的…
釋然?
又或者,隻是徹底的解脫。
那雙曾經充滿責任與堅毅的眼眸,此刻徹底失去了所有光彩,空洞地映照著灰暗的天空和永不停歇的雨絲。
氣息,全無。
他堅持到了最後一刻。
堅持到了妖族大軍潰退的那一刻。
堅持到了易年終於能夠騰出手來的這一刻…
可最終,沒能等到那縷救命的青光。
造化弄人,莫過於此。
易年伸出的手還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指尖那微弱的青光尚未散去。
整個人如同石化了一般,怔怔地看著眼前已然失去所有生息的好友。
看著他那掌心朝上,仿佛在無聲訴說著最後囑托的左手,以及那個刺眼無比的“望”字…
雨水冰冷地打在他的臉上,混合著不知不覺間滑落的溫熱液體,蜿蜒而下。
遠處,是吞噬一切的幽泉死地。
腳下,是屍骸遍野的焦土城池。
身邊,是剛剛戰死的摯友。
一種難以形容的巨大悲慟和徹骨寒意,瞬間席卷了易年的全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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