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周晚連珠炮似的詢問和那最終凝固在南風義遺體上的沉重目光,易年沒有立刻回答。
他此刻身心俱疲,甚至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覺得是一種奢侈。
更重要的是,有一件事必須先確認。
目光越過周晚,落在了被暫時製住穴道,靠在牆邊陷入昏睡的石羽身上。
眉頭微微蹙起,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憂慮。
石羽…
她竟然真的從薑家那個龍潭虎穴中逃出來了?
而且還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複活”在了她妹妹石盼的屍身之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
薑家那群家夥絕不可能輕易放人,更不可能好心助她複活。
易年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艱難地挪到石羽身邊。
周晚見狀,雖然滿心疑問,但還是默契地讓開位置。
警惕地守在旁邊,目光不時掃過廟外,以防萬一。
易年伸出兩根手指,指尖縈繞著極其微弱的青光,這是此刻能調動的最後一絲。
小心翼翼地搭在石羽的手腕脈搏之上,如同最精細的絲線,緩緩探入石羽體內。
仔細探查著她的每一寸經脈,每一處竅穴,甚至識海最深處。
這個過程必須極其小心,此刻石羽狀態極不穩定,任何外力的刺激都可能引發更糟糕的後果。
而在易年探查的過程中,他的餘光注意到了原本癱在一旁的黑夜。
雖然依舊因重傷而氣息萎靡,但那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動作。
眼神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緊張和…
一絲不易察覺的保護欲。
像是生怕易年一個不小心,或者做出什麼對石羽不利的舉動。
不過此時實在沒心思想那些,心神再次投入。
然後,易年發現石羽體內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她的魂魄確實與石盼的屍身融合了,但並非完美無缺,兩者之間存在著許多細微卻關鍵的排斥感。
就像是將不屬於彼此的零件強行拚接在一起,雖然能運轉,卻隱患重重。
否則也不會出現大業浮屠反噬一幕。
而支撐這具身體活動的是一種極其特殊而強大的陰性能量,其中似乎還混合了龍族特有的磅礴氣血之力,必是黑夜的功勞。
查完這些,又開始仔細搜尋著任何可能屬於薑家的印記詛咒或者後手。
薑家手段詭譎莫測,擅長操控人心魂魄,不得不防。
時間一點點過去,破廟內寂靜無聲,隻有廟外淅瀝的雨聲和幾人沉重的呼吸。
良久,易年終於緩緩收回了手指。
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濁氣,一直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些。
靠著身後冰冷的柱子滑坐下來,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怎麼樣?”
周晚忍不住低聲問道。
黑夜也掙紮著抬起頭,緊張地望向易年。
易年緩緩睜開眼,搖了搖頭,聲音依舊沙啞:
“暫時…沒發現薑家留下的明顯手腳。”
聽到這話,黑夜明顯鬆了一口氣,身子都似乎放鬆了一些。
“那她為什麼會對你出手?”
易年又深吸口氣,開口道:
“應該不完全是她的本意…”
黑夜一愣,眼中露出疑惑:
“啥意思?不是她還能是誰?難道真有人操控?”
易年歎了口氣,解釋道:
“操控她的不是彆人,是這具身體本身殘留的…本能。”
“身體本身?”
黑夜更加困惑了,“這身體不就是小石頭的嗎?”
“是,也不是…”
易年目光複雜地看向昏睡的石羽,“這具身體在石羽的魂魄融入之前,是作為‘屍鬼’存在的,而作為屍鬼時,它曾受人驅使,與我不止一次交過手,甚至…被我重傷過。”
頓了頓,繼續道:
“方才石羽因為施展‘大業浮屠’而神識透支,陷入極度虛弱,對身體的控製力降到了最低,而這具身體殘留的戰鬥本能和…對我氣息的‘敵意’,在那一刻占據了主導,所以當她感知到我的氣息靠近時,身體便本能地發動了攻擊,這並非石羽的本意,更像是一種…條件反射。”
黑夜聽完,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隨即又浮現出更深的心疼和擔憂。
看了看石羽,又看向易年,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那…那以後會不會…”
易年明白他的擔憂,直接開口道:
“她是我徒弟…”
短短五個字,卻重逾千鈞,表明了他的態度和立場。
“無論她現在是何種狀態,是屍鬼也好,是石羽也罷,隻要她不曾主動為惡,我便不會傷害她分毫。”
易年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等她醒來,神識恢複,應當能壓製住身體的殘念,退一萬步講,即便日後偶爾再出現這種情況…”
易年頓了頓,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