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永安城,易年夾著如同死狗般的柳長生很快便回到了之前與杜清墨分彆的那處隱蔽山坳。
馬兒依舊忠實地守在那裡,看到易年歸來,發出一聲低低的嘶鳴。
而杜清墨,則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地,隻是那雙眼睛在易年出現的瞬間便死死地鎖定了他腋下的那個身影。
易年沒有任何廢話,走到空地中央如同丟棄一件垃圾般,手臂一甩,直接將柳長生重重地摔在了泥濘的地麵上!
“噗通!”
柳長生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斷臂處的傷口因為劇烈的撞擊而再次崩裂,血液混合著泥水滲出,將那身原本華貴的衣袍染得汙穢不堪。
泥漿濺了滿頭滿臉,看起來更加狼狽淒慘,哪裡還有半分一族之長的威風。
杜清墨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冰錐,死死地釘在柳長生的身上。
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她不需要易年再多說什麼,易年既然將此人擒來,那麼眼前這個妖族就一定是殺害她夫君南風義的凶手!
而從易年之前的敘述中她也知道,此人正是北疆妖族的實際統帥——柳族族長,柳長生!
仇恨的火焰瞬間在那雙空洞了許久的眼眸中瘋狂燃燒起來,幾乎要化為實質!
柳長生被摔得七葷八素,劇痛鑽心。
但他畢竟是曆經風浪的人物,掙紮著抬起頭,甩開臉上的泥水,立刻對上了杜清墨那充滿刻骨仇恨的目光。
再瞥了一眼旁邊眼神冰冷的易年,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和易年的意圖。
易年要殺他,在軍營中就可以輕易做到。
之所以大費周章將他生擒出來,帶到這荒郊野嶺,就是為了眼前這個女人——讓她親手報仇!
然而明白過來的柳長生非但沒有恐懼求饒,反而咧開嘴,發出了一陣充滿了嘲諷意味的冷笑!
“嗬嗬…哈哈哈…”
笑聲扭曲,也有些癲狂。
“易年啊易年…我還以為你真是那不通人情世故的武道癡人…沒想到,你也懂這一套?”
說著,目光轉向杜清墨,眼神惡毒而輕蔑:
“怎麼?禦南軍戰死沙場的有十幾萬吧?永安城裡來不及逃被燒死殺死平民百姓恐怕更多吧?幾十萬總有?你怎麼不把他們的家眷都找來,一個個排著隊把我千刀萬剮呢?啊?”
說著,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譏誚:
“總聽你們人族自詡善良仁義,罵我們妖族殘忍嗜殺…可現在看來,不都一個德行嗎?位高權重者的血就更金貴?他們的仇恨就更值得被滿足?他們的家人就更有資格親手報仇?那些普通士兵、平民百姓的命和恨,就活該被忽略,不值一提?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
柳長生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既然難逃一死,那在死前他也要用最惡毒的語言,儘情地挖苦易年,刺激杜清墨。
讓他們即便報了仇,心裡也留下一個巨大的疙瘩!
“你們人族和我們北疆本質上沒什麼不同!弱肉強食,特權橫行!嗬嗬…裝什麼清高!”
柳長生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一刀刀紮向易年和杜清墨,尤其是易年。
他在試圖瓦解易年那顆看似堅定的“道心”,玷汙他這次複仇行動的“正義性”。
杜清墨聽著柳長生那惡毒而尖銳的嘲諷,看著他臉上那令人作嘔的獰笑,心中的怒火和恨意如同火山般洶湧澎湃!
仿佛能看到夫君和無數禦南軍將士在眼前慘死的景象!
都是因為這個惡魔!
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起來,貝齒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下一刻,猛地從寬大的袖口中,抽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
匕首很短,卻很鋒利,在昏暗的雨夜中閃爍著冰冷的殺意!
握著匕首,一步步走向癱倒在泥濘中的柳長生,眼中隻剩下複仇的火焰。
柳長生看著那指向自己的匕首,非但沒有退縮,反而猛地將脖子向前一伸,露出了咽喉,臉上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挑釁獰笑:
“來啊!殺了我啊!為你那死鬼丈夫報仇啊!”
“不過你記住!殺了我,也改變不了任何事!通道很快就會打通!我北疆大軍必將踏平南昭!你們…還有這片土地上所有來不及逃跑的螻蟻…沒有一個能活下來!南昭必將滅族!哈哈哈!等著吧!”
“殺我!快動手啊!”
然而,就在匕首即將刺下的那一刻,杜清墨的手臂卻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匕首的尖端在微微地、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柳長生那惡毒的詛咒和描繪的可怕未來,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她部分被仇恨衝昏的頭腦。
而更重要的是…
她看著柳長生那猙獰扭曲的臉,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脆弱的咽喉…
她發現…
自己的手…
在抖!
她…
從來沒有殺過人。
是的。
她是南昭王妃,是軍隊的實際話事人。
她聰慧,她果決,她能在朝堂上運籌帷幄,能在後方調配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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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終究是一個從小在相對安寧環境中長大的女子,是一個踏上過血腥戰場可卻從未親手結束過一條生命的小女子!
殺人…
遠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
尤其是當一個活生生的、會說話、會慘叫、會流血的生命就在眼前時。
那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抗拒和對血腥的恐懼,瞬間湧了上來,衝擊著她的意誌!
杜清墨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呼吸愈發急促,握著匕首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
仇恨在驅使她,但身體的本能和潛意識裡的善良與畏懼,卻在阻止她。
柳長生敏銳地捕捉到了杜清墨的猶豫和顫抖,仿佛發現了什麼極其有趣的事情,笑得更加猖狂和惡毒:
“怎麼?下不去手了?哈哈哈!剛才不是還很恨我嗎?不是要為你丈夫報仇嗎?原來隻是個會說大話的懦弱婦人!連刀都拿不穩,還想學彆人報仇?真是笑死我了!南風義娶了你這麼個沒用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該!怪不得守不住永安城…”
汙言穢語如同毒液般不斷噴出,極儘侮辱之能事。
既是在發泄,也是在進一步摧垮杜清墨的心理防線。
杜清墨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尤其是對亡夫的詆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