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們如同決堤的洪水,開始瘋狂地向著那條用奇跡劈出的生路湧去。
而陣法中心,藍如水在那石破天驚的一劍斬出之後,眼中神采瞬間黯淡下去,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軟軟向後倒去。
長劍脫手落下,插在地上,光芒儘失。
“如水!”
木凡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隻覺得入手處一片冰涼。
藍如水的氣息微弱到了極點,臉色白得透明,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快!藥!”
木凡嘶聲大吼,聲音帶著哭腔。
周圍的聖山弟子們紛紛圍了上來,臉上沒有絲毫開辟生路的喜悅,隻有擔憂。
將最好的丹藥遞給木凡,木凡毫不猶豫地渡入藍如水的口中。
將殘存的溫和元力輸入藍如水的體內,試圖穩住她那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
開辟了生路的英雄,此刻卻奄奄一息。
好在丹藥藥效強橫,加上元力溫養,將藍如水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木凡抱著輕飄飄的藍如水,看著山下那些瘋狂湧向生路甚至無暇回頭看他們一眼的難民,又看了看懷中氣若遊絲的愛人,虎目之中,終於忍不住滾下兩行熱淚。
希望之路,往往是由最殘酷的犧牲鋪就。
時間,不多了。
來不及慶祝,也來不及悲傷。
太華山鷹嘴崖那驚天動地的一劍,如同在無儘黑暗中劈開了一道希望的光隙。
“快!走!快走啊!”
木凡強忍著悲痛,將昏迷的藍如水背上,嘶啞著喉嚨用儘全身力氣向著山下咆哮。
聲音混雜在震天的歡呼中,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如此至關重要。
無需更多催促,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山下那黑壓壓望不到儘頭的人潮。
如同被堤壩阻攔了太久的洪水,此刻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開始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向著那條尚且彌漫著煙塵與碎石粉末的通道湧去!
哭喊聲、催促聲、孩童的驚叫聲、被絆倒者的痛呼聲。
以及維持秩序的修士們聲嘶力竭的呐喊聲…
所有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龐大而混亂的生存交響曲。
人們拖拽著行李,攙扶著老人,抱著孩童,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向前奔跑。
摔倒的人甚至來不及爬起,就被後麵的人流裹挾著、推搡著前進,場麵一度混亂不堪。
但此刻,混亂也意味著生機。
沒有人抱怨,沒有人停留,所有人的目標隻有一個。
向北!
穿過那條通道!
木凡和殘餘的修行之人強撐著傷體,分布在通道兩側和後方,一邊聲嘶力竭地維持著秩序,一邊緊張萬分地眺望著南方天際那越來越濃的煙塵。
他們是在與死神賽跑,每一刻都珍貴無比。
幸運的是通道一旦打開,後方直至離江北祁邊境,大多是一馬平川的平原或緩丘地帶。
雖路途遙遠,但至少沒有了難以逾越的天塹。
而且北祁方麵早已接到訊息,派出了精銳騎兵部隊前出接應。
如同移動的壁壘,不斷阻擊、遲滯著妖族先頭部隊的追擊,為難民隊伍的轉移爭取著寶貴的時間。
這場規模空前的最後遷徙,就這樣在血與火的逼迫下,悲壯地展開了。
無數南昭百姓扶老攜幼,帶著僅剩的家當,踏上了這條通往未知彼岸的求生之路。
隊伍綿延數百裡,如同一條緩慢移動的灰色長龍,蠕動在北昭的大地上。
日升月落,風餐露宿,饑餓、疾病、疲憊不斷侵襲著每一個人,不斷有人倒下,永遠留在了這條遷徙之路上。
但活著的人,目光始終望著北方,腳步不敢停歇。
翻過荒蕪的丘陵,渡過即將解凍的溪流,穿過曾經繁華如今卻空無一人的城鎮廢墟。
希望與絕望交織,淚水與汗水混合。
不知走了多少日夜,當隊伍最前方的人們拖著灌鉛般的雙腿,翻過最後一道名為“萬連”的古老山巒時,一片浩瀚無垠的水光,驟然闖入了他們幾乎麻木的眼簾!
離江!
是離江!
那條橫亙在北祁與南昭之間,象征著安全與希望的界江!
“到了!我們到了!離江!北祁到了!”
嘶啞卻狂喜的呼喊聲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了整個遷徙隊伍。
無數人痛哭流涕,跪倒在地,向著北方叩首,仿佛看到了真正的神跡。
漫長的跋涉,無數的犧牲,似乎在這一刻都有了意義。
然而,希望近在咫尺,新的危機卻已悄然降臨。
時間已悄然滑入初春,大陸的嚴寒正在加速消退。
連續數個晴日,氣溫明顯回升。
廣闊的離江江麵,那曾經堅如磐石的厚重冰層,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冰麵不再光滑如鏡,而是變得坑窪不平,顏色也從純粹的雪白變得灰暗渾濁。
正午陽光最烈時,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冰層內部傳來“哢嚓哢嚓”的、令人心悸的碎裂聲!
無數裂縫如同蛛網般蔓延,有些地方甚至已經化開,露出了下麵深不見底、流淌著浮冰的冰冷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