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春雨並未能澆熄天中渡及其周邊地區如同火山噴發般的忙碌。
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數以百萬計的難民和殘軍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湧入了北祁南境這片相對狹小的區域,帶來的壓力是空前絕後的。
放眼望去,天中渡內外,目光所及之處儘是黑壓壓的人頭。
臨時搭建的窩棚如同雨後蘑菇般密密麻麻地蔓延開來,擠滿了每一寸可用的空地。
粥棚前排起的長龍蜿蜒曲折,看不到儘頭。
醫師和誌願者們穿梭在人群中,處理著凍傷、疾病和因長途跋涉而加劇的傷勢。
空氣中混雜著汗味、藥味、潮濕的泥土味和雨水的氣息,形成一種獨特而壓抑的“生存”味道。
哭喊聲、呼喚聲、官吏聲嘶力竭的維持秩序聲、車輪碾過泥濘道路的轟鳴聲…
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龐大而永不疲倦的喧囂背景音。
每一個人,無論是難民還是救助者,臉上都寫滿了疲憊。
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為了生存而奔波。
好在北祁朝廷對此早有預判和準備。
以天中渡為核心,方圓百裡內的數十座大小城池、鄉鎮,早已被全部動員起來。
成為了難民和軍隊的集散地、收容所以及物資調配中心。
龐大的國家機器高效運轉,文書、命令、物資如同血液般通過馳道、驛馬、傳訊陣法等渠道飛速流轉。
力求將這場史無前例的移民衝擊有序地疏導分散開來。
好在北祁疆域足夠遼闊。
原本用於支撐北線戰爭的龐大軍需物資,源源不斷地調運南下,暫時支撐起這天文數字般的消耗。
這場及時的春雨不僅滋潤了土地,更使得離江及其眾多支流水位上漲,航運能力大大增強。
來自北祁腹地的糧船、貨船得以更方便地將糧食、布匹、藥材等必需品運抵南境。
短時間內,最基本的吃喝用度尚能維持。
人們望著雨中泥濘卻充滿生機的土地,心中不免存著一絲希望。
隻要熬過這段最艱難的時期,等到春耕展開,夏糧秋收,這片廣袤的土地總能產出足夠的糧食來養活更多人。
至少,不會將強大的北祁徹底拖垮、吃窮。
至於更長遠的,如何安置、同化、管理這數以千萬計的他國子民,那將是未來需要麵對的政治和社會議題。
然而,現實的矛盾總比未來的規劃來得更直接,也更尖銳。
就在天中渡西側一片被劃定為南昭殘軍臨時駐紮的營區外。
一場突如其來的衝突如同投入滾油中的水滴,瞬間炸裂開來。
一隊盔明甲亮紀律森嚴的北祁精銳士兵,在一個麵色冷峻的將領帶領下,攔住了正準備進入營區的一支南昭軍隊。
這支南昭軍隊人數約莫千人,衣甲破敗,許多士兵身上還帶著傷,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後的疲憊和背井離鄉的悲愴。
但眼神中依舊保留著軍人的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屈辱。
“止步!”
北祁將領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奉軍令,所有南昭友軍入營之前,需先行上交所有武器、甲胄、陣符及一切軍用器械!由我方統一登記保管!”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在那支南昭軍隊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什麼?上交武器?!”
“憑什麼?這是我們保命的東西!”
“沒了武器,我們拿什麼保護身後的百姓?!”
南昭士兵們瞬間激動起來,疲憊的臉上湧起憤怒的潮紅,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兵刃,向前湧來。
雖然狀態很差,但人數眾多,一股同仇敵愾的血勇之氣瞬間凝聚起來。
北祁士兵們也毫不示弱,立刻結陣,長槍前指,弓弩上弦,冰冷的殺氣彌漫開來,與南昭士兵的憤怒形成了尖銳的對峙。
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點,劍拔弩張,仿佛一點火星就能引爆全場!
“肅靜!”
北祁將領厲聲喝道,眼神銳利如鷹。
“此乃軍令!並非針對爾等!所有南昭軍隊皆需如此!爾等現已踏入北祁疆土,我軍有責任確保境內絕對安全!上交武器隻是例行公事,便於統一管理,絕非剝奪爾等身份!戰後自然會歸還!”
他的理由站在北祁的立場上也無可指責。
畢竟數十萬攜帶武器的他國軍隊進入腹地,一旦發生任何騷亂或變故,後果不堪設想。
北祁必須為自己的百姓和國家的穩定負責。
然而這話聽在南昭士兵耳中,卻充滿了不信任和羞辱感。
“說的好聽!誰知道你們會不會歸還?”
“我們一路拚死斷後,多少兄弟死在路上,就是為了來受這窩囊氣?!”
“沒了刀劍,我們和那些待宰的羔羊有什麼區彆?萬一…萬一你們…”
後麵的話沒敢說出口,但那懷疑和恐懼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身在異國他鄉,失去了武器的軍隊,還有什麼安全感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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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麼保護自己?
拿什麼保護那些同樣寄人籬下的南昭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