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不怎麼愛說話。
易年聽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思緒似乎飄回了很久以前。
上一次“試比高”的盛況恍如昨日,在萬眾矚目的擂台上,自己擊敗了當時如日中天的千秋雪,最終與七夏成功會師決賽。
想著,輕輕說了句,語氣帶著一絲難得的鼓勵:
“加油。”
然後便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沉入手中的書卷,仿佛剛才的對話隻是翻書間隙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千秋雪或許本就是來尋一處安靜,或許隻是需要在這熟悉的地方調整心境。
杯中的茶飲儘,輕輕將茶杯放回原處,動作輕柔得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隨後站起身,如同來時一樣,沒有告辭,隻是對著易年的方向微微頷首,算是告彆。
下一刻,身影便如同一縷輕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雲舟之上,融入了茫茫雨幕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雲舟再次恢複了絕對的寧靜,隻剩下易年翻動書頁的細微沙沙聲。
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約莫一炷香後,雨聲中傳來了一陣不同於以往的動靜。
那不是千秋雪那種悄無聲息的降臨,也不是普通訪客小心翼翼的登船聲。
而是一種更加沉穩,甚至帶著某種奇特韻律的腳步聲,正不緊不慢地踏著舷梯,一步步走上甲板。
這腳步聲讓易年一直停留在書頁上的目光,終於抬了起來。
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意外,眉梢微微挑起,似乎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訪客感到十分驚訝。
合上書卷,目光投向樓梯口的方向,靜靜地等待著那位不速之客的出現。
終於,一道身影出現在了甲板入口處。
來人一身漆黑如墨的勁裝,款式簡潔利落,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仿佛要將整個人都融入這陰沉的天氣背景之中。
身形挺拔,肩寬腰窄,完美的體態下蘊藏著獵豹般的爆發力。
麵容極其英俊,鼻梁高挺,唇線薄而分明,下頜線條猶如刀削斧刻。
然而,這張足以令許多女子傾心的臉上,卻覆蓋著一層萬年不化的寒霜。
不是千秋雪那種冰冷出塵的疏離,而是一種更深沉仿佛對世間萬物都充滿厭棄與不耐的冷漠。
眉頭習慣性地微蹙著,眼神銳利如鷹隼,卻又空洞得仿佛沒有任何事物能映入其中。
整張臉繃得緊緊的,完美印證了當年花想容對他的那句經典評價。
“好像誰都欠你錢似的,天天擺個臭臉…”
此人,正是當年少一樓那個驚才絕豔,被譽為最有天賦卻偏偏從未殺過一個人的奇葩殺手,叢中笑。
易年看到叢中笑,眼中的意外之色更濃。
與叢中笑之間的淵源可謂曲折。
昔日,叢中笑曾接到少一樓的任務,目標正是易年。
然而當他找到易年時,卻發現目標看起來隻是個普通少年,至少當時看來如此,心高氣傲的他認為刺殺一個“普通人”有辱殺手之名,竟不屑於動手,直接放棄了任務。
後來,易年看穿他本性未泯,並非嗜殺之人,也在後麵交鋒中放過了他。
再後來,易年因七夏之事深陷矛盾與痛苦,內心掙紮彷徨,正是叢中笑的一句無心之言點醒了他。
易年曾問:
“與全天下為敵,是什麼感覺?”
當時叢中笑隻是冷冷地回了一句:
“那便是這個世界錯了。”
這句話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劈開了易年心中的迷霧,讓他豁然開朗。
甚至可以說,為他後來毅然選擇獨自麵對聖山乃至整個天下的指責,埋下了一顆決絕的種子。
而在易年真正孤身麵對聖山、幾乎必死無疑的那場劫難中,第一個毫不猶豫站出來擋在他身前的,也正是這個一臉“誰都欠我錢”的冷麵殺手。
所以,叢中笑對於易年來說,不是可以把酒言歡的知交好友,但也絕對算不上敵人。
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一種經曆過生死考驗,彼此心照不宣的奇特羈絆。
對於叢中笑的突然到訪,易年確實感到有些意外。
這個家夥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且極度厭惡人多熱鬨的地方。
不知為何,竟會來了這兒。
易年將手中的書卷輕輕放在身旁的茶幾上,這是今天他第一次主動放下書。
指了指旁邊那張千秋雪剛剛坐過的竹椅,語氣平和地開口,帶著一絲難得的熟稔:
“茶剛煮好,坐。”
沒有寒暄,沒有疑問,直接邀請,仿佛隻是招呼一個偶爾串門的老熟人。
叢中笑站在入口處,冰冷的眼神掃過易年,又掃過那張空椅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仿佛沒聽到一般,依舊繃著他那標誌性的“臭臉”。
但沉默了幾息後,還是邁步走了過去,動作略顯僵硬地在那張竹椅上坐了下來。
坐姿筆挺,如同雕塑,與方才千秋雪那種自然優雅的坐姿截然不同。
伸出同樣略顯蒼白的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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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倒是乾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然後端起茶杯,湊到唇邊,如同完成程序般喝了一口。
全程一言不發,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的雨幕,仿佛易年根本不存在。
易年看著他這副樣子,不由得失笑,搖了搖頭。
這性子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能把任何場合都變得像在執行一場沉默的潛伏任務。
易年身體微微後仰,靠在躺椅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主動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
“怎麼?還在乾老本行?當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