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師父,易年又怎能放任不管?
怎能不竭儘全力去幫她?
上次在永安城倉促一麵,易年便察覺到了她的異常,隻是當時局勢複雜,無法深究。
此次將她留下,就是想好好探查一番,看看能否找到幫助她恢複記憶,或者至少讓她擺脫這種行屍走肉狀態的方法。
易年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翻湧的情緒,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溫和:
“石羽…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易年。”
石羽靜靜地站著,兜帽下的麵容沒有任何波動。
對於“易年”這個名字,同樣感到陌生。
隻是微微歪了歪頭,用那空洞而死寂的聲音,生硬地反問道:
“你…認識…以前的我?”
雲舟之上,氣氛再次變得沉重而悲傷。
易年看著眼前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徒弟,鄭重地點了點頭,聲音清晰而肯定:
“認識,你叫石羽,是我的徒弟…”
“徒弟?”
這兩個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在石羽那死寂的心湖中漾起了細微的漣漪。
那一直毫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情緒波動。
那是濃濃的化不開的疑惑。
微微抬起了頭,讓兜帽下的麵容更多地顯露出來。
那是一張清秀卻蒼白的臉,眼神空洞,但此刻卻因為極度的不解而微微蹙起了眉頭。
目光仔細地打量著易年,從頭到腳。
眼前這個男子怎麼看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而自己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對自身的骨齡和狀態還是有模糊感知的,應該也與他相差無幾。
年紀相仿,他怎麼會是自己的師父?
這…
這從何說起?
易年將石羽的反應儘收眼底,明白這其中的難以置信。
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立刻解釋師徒關係的由來,而是緩緩抬起手指向了雲舟之外,那煙波浩渺的離江對岸,緩緩道:
“你看那邊…江的對岸,如今是妖族的領地,但在那之前那裡是屬於人族的南昭…”
手指微微移動,仿佛在描繪著一幅記憶中的地圖:
“在南昭境內,有一片很美的地方,叫做四季花海…花香能飄出很遠很遠…”
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懷念,但隨即變得更加沉重:
“從四季花海再往南走…會有一座城,名叫正南城…”
說到這個名字時,易年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他注意到當“正南城”三個字出口時,石羽那空洞的眼神似乎極其輕微地閃爍了一下,仿佛觸及了某根深埋的神經。
“而在正南城東邊的群山裡麵…很偏僻的地方…曾經有一個小村子…”
目光緊緊鎖定著石羽,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那個村子,叫做…小石村。”
轟!
“小石村”這三個字就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撬動了石羽靈魂最深處那把沉重到無法想象的鎖!
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擊中!
一直籠罩在她周身的那種死寂冰冷的氣息瞬間變得紊亂起來,寬大的黑袍無風自動!
猛地抬起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頭部,喉嚨裡發出一種極其痛苦仿佛窒息般的嗚咽聲!
那聲音嘶啞破碎,完全不似人聲!
頭疼!
撕裂般的頭疼!
仿佛有無數破碎的畫麵要強行擠進她那空白的腦海!
村莊…簡陋的屋舍…
一個總是跟在她身後、聲音甜甜地叫著“姐姐”的小女孩身影…
溫暖的灶火…
破舊卻乾淨的衣服…
然後…
是空空如也的小石村。
“啊!!!”
石羽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尖叫,身體踉蹌著向後退去,仿佛要逃離那洶湧而來令人絕望的恐怖碎片!
“石羽!”
黑夜驚呼一聲,下意識地上前想要扶住她。
但易年比他更快一步,一股柔和卻堅韌的力量瞬間托住了石羽搖搖欲墜的身體,同時一股清涼平和的元力緩緩渡入她的體內,幫助她穩定那幾乎崩潰的精神。
易年的眼中充滿了心痛與不忍,但他知道這些話必須說,這些傷口必須再次揭開,才有可能找到治愈的希望。
扶著幾乎虛脫的石羽,看著那因為劇烈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蒼白麵容,用儘可能平穩的聲音,完成了最後一句陳述:
“你…便是小石村的人…那裡…曾經是你的家。”
石羽大口地喘息著,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那劇烈的頭痛緩緩退去,但源自靈魂深處的悲慟與茫然卻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依舊想不起具體的細節,但“小石村”這三個字以及剛才那驚鴻一瞥的恐怖碎片讓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眼前這個男子所說的,極有可能就是真相。
那空洞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聚焦地看向了易年,裡麵充滿了無助的困惑與巨大的悲傷。
易年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
“彆急…慢慢來…我會幫你一起想起來…”
雲舟之上,隻剩下江風吹拂的聲音,以及石羽壓抑而痛苦的喘息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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