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之上,死寂無聲,唯有淅淅瀝瀝的雨點不知疲倦地敲打著一切,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了這單調而冰冷的韻律。
易年依舊保持著癱坐在躺椅裡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失去所有力氣的雕像。
然而,那雙猛然睜開的眼睛卻徹底背叛了這具看似虛脫的軀殼所呈現出的狀態。
血紅。
濃鬱得化不開,仿佛由最純粹的殺戮與瘋狂凝聚而成的血紅占據了整個眼眶。
那紅色是如此刺眼,如此不祥,與蒼白如紙的臉色形成了驚心動魄的對比。
這並非易年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態。
以前,當心神受到巨大衝擊或體內力量失控時,也曾偶爾會陷入這種近乎發瘋的邊緣,理智被狂暴的情緒吞噬。
而這一次,似乎格外不同。
那血紅並非一閃即逝,而是在持續地越來越深!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瘋狂地滋長咆哮,試圖衝破最後的牢籠!
易年的雙手死死地抓著躺椅的扶手。
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顫抖著。
那並非虛弱的顫抖,而是一種極力壓抑對抗某種龐大內部力量時產生的劇烈波動。
以易年真武境界的肉身力量,即便此刻看似油儘燈枯,下意識的一抓也足以將這堅硬的木製扶手捏成齏粉。
然而,此刻那扶手雖然在掌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卻依舊完好無損。
這細微的差彆,揭示了一個關鍵的事實,易年並未完全失去理智!
他似乎正在用殘存的意誌力強行控製著身體的本能反應,拚命壓製著那股試圖破體而出的狂暴力量!
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卻凶險萬分的內部戰爭,對手是他自己。
或者說,是體內某種不受控製的可怕存在。
牙關緊咬,下頜線條繃得如同岩石
額頭上、脖頸上青筋暴起,冷汗剛剛滲出便被某種無形的高溫蒸發。
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座壓抑的火山,外表看似平靜,內部卻已是岩漿沸騰,瀕臨爆發!
劇烈的痛苦與瘋狂的殺戮欲望如同潮水般衝擊著易年的神識防線。
易年隻感覺自己仿佛被撕成了兩半,一半在冰冷地觀察著,努力維持著清明。
另一半則想要毀滅眼前的一切,讓鮮血染紅這片天地!
忍耐!
壓製!
這是少年腦海中唯一殘存的念頭。
就在這極致的內耗與對抗中,一絲極其淡薄卻異常清晰的血腥味兒,悄然從易年的身體上飄散開來。
那並非外傷所致,更像是某種力量衝突到極致,從毛孔中鑽出的氣息。
這氣息帶著鐵鏽般的甜腥,卻又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與邪惡。
好在此時雨一直在下,冰涼的雨絲和潮濕的空氣在一定程度上阻隔稀釋了這股味道,使其並未遠遠蔓延開去,隻縈繞在雲舟附近的一片狹小區域。
然而,就是這淡薄的血腥味,對於離江中的某些生物來說卻如同黑夜中的明燈,充滿了難以抗拒的誘惑與召喚。
很快,雲舟下方的江水開始出現不正常的湧動。
一片巨大漆黑的陰影從江水深處緩緩上浮。
那是數以千計乃至萬計的魚群!
各種種類的魚,大的小的,肉食的草食的,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天性與恐懼,被那淡淡血腥味中蘊含的某種奇異力量所吸引,彙聚到了雲舟的正下方。
它們擁擠著,翻滾著,攪動著江水,形成一片沸騰般的景象。
無數魚嘴露出水麵,開合著,仿佛在渴求著什麼。
可是,當它們真正靠近雲舟,感受到那從船上隱約散發出的恐怖氣息時,一種源自生命本能最深的恐懼又瞬間壓倒了那點誘惑。
魚群變得躁動不安,它們圍繞著雲舟打轉,徘徊不定。
既不敢輕易靠近,又不願就此離去。
形成了一種詭異而矛盾的畫麵。
而此時易年的那雙眼睛正如同江下那徘徊不定的魚群一般,在進行著激烈的拉鋸戰!
那駭人的血紅並非恒定不變,而是在劇烈地波動著!
時而,血色大盛,占據全部眼眶,瘋狂與暴戾幾乎要溢出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失控。
時而又如同潮水般艱難地褪去少許,露出一絲原本的清明與掙紮,但很快又被更洶湧的血色淹沒。
清明與血紅交替閃現,頻率越來越快,顯示著鬥爭的激烈程度!
這是一場外人無法看見卻凶險無比的較量。
每一次血紅的褪去,都意味著易年意誌力的短暫勝利。
而每一次血紅的反撲,都代表著那未知力量的瘋狂反噬。
時間,在這煎熬般的對抗中緩慢流逝。
雨聲依舊,江流依舊。
隨著時間推移,易年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嘴角甚至隱隱有一絲血跡滲出。
並非內傷,而是咬破舌尖以劇痛保持清醒。
意識在瘋狂與清明的邊緣反複橫跳,無數次幾乎要徹底沉淪那誘人的毀滅欲望之中。
又無數次憑借著對七夏的思念、對朋友的承諾、對這片天下的責任,以及內心深處那份永不磨滅的善良,硬生生地將自己從懸崖邊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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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