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緊緊咬住前方的目標,防止他脫離視線後策劃更大的陰謀。
又要時刻警惕身後兩位隨時可能失控的“同伴”,避免他們徹底瘋狂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同時還要在可能的交鋒中把握好分寸,不能輕易引發全麵死戰。
這其中的難度猶如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天知道七夏付出了多少心力,承受著何等巨大的壓力。
她的疲憊,正是源於此。
但對於此刻的四人來說,這種永無止境的追逐反而是最“安全”的狀態。
一旦這種動態平衡被打破,當其中的某個人。
無論是前方的逃逸者認為時機已到,還是後方的追殺者徹底失去理智。
停下來的時候,必然就是真正血腥廝殺的開始。
到那時,在這片與世隔絕的荒原上,沒有規則,沒有援手,隻有最原始的弱肉強食。
誰能活下來,或許真的隻能各憑本事,甚至要看那虛無縹緲的運氣。
但七夏依舊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條路。
因為她深知北祁的局勢正在易年的掌控下艱難地走向穩定,整個天下經不起更大的動蕩了。
而前方那個逃逸的禍根,以及身後這兩位被心魔控製實力恐怖的強者。
他們任何一個脫離控製,返回外界,都可能引發難以想象的災難,徹底打亂易年的布局。
甚至將好不容易看到一絲希望的世界再次拖入深淵。
易年在北祁殫精竭慮,算計著整個天下的安穩。
那麼,作為他的妻子,七夏便決不允許任何後患去乾擾他。
任何潛在的威脅,都必須被扼殺在這片荒無人煙的落北原上。
任何代價,她都願意承擔。
這份決心支撐著七夏在冷雨和泥濘中堅定地追逐下去,如同一隻執著於守護巢穴的鳳凰,無畏地飛向風暴的最中心。
……
離江的夜,在雨歇之後,展現出一種被徹底洗滌過的澄澈。
烏雲散儘,墨藍色的天幕上繁星如鑽,簇擁著一輪皎潔的明月。
月華如水銀瀉地,毫無保留地傾灑下來,將雲舟的輪廓、甲板的紋理,乃至不遠處緩緩東流的江麵,都鍍上了一層清冷而明亮的銀輝。
江水粼粼,反射著歲月的光芒,靜靜流淌,仿佛之前江畔那場哀傷的送彆從未發生。
易年依舊窩在那張舒適的躺椅裡,姿態未曾改變。
一本泛黃的古書攤開在膝頭,書頁在月光下顯得清晰可辨。
目光沉靜地落在字裡行間,仿佛外界的一切紛擾。
無論是離江的送彆,還是遙遠落北原上凶險的追逐,都與他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他依舊在尋找,尋找那個或許存在於故紙堆中,或許藏於天地至理的答案。
晚風帶著江水濕潤的氣息和青草的微香拂過,吹動額前的幾縷碎發,也輕輕翻動著書頁的一角,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整個雲舟安靜得隻能聽到風聲、水聲和偶爾的書頁翻動聲。
一種極致的寧靜籠罩著這裡,與落北原的殺機四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在這時,一個輕微的幾乎融入了夜風中的腳步聲從雲舟的懸梯方向傳來。
那腳步聲沉穩而富有韻律,踩在光潔的甲板上,發出篤篤的輕響。
由遠及近,不疾不徐,徑直朝著易年所在的方向而來。
易年的目光未曾從書頁上抬起,直到那腳步聲在自己躺椅前不遠處停下,才仿佛從沉思中被驚醒般,緩緩抬起了眼眸。
月光下,站立著一個身影。
一身青灰色長衫,身形挺拔,麵容在月輝映照下顯得有些模糊。
但那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仿佛內蘊星辰,又帶著一種曆經世事的滄桑與深邃。
站在那裡,氣息與周圍的夜色幾乎融為一體,若非主動現身,恐怕很難被人察覺。
易年看著來人,臉上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
既無戒備,也無歡迎,平靜得如同早就預料到對方的到來。
隻是對著來人,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隨即目光又落回了膝頭的書卷上,仿佛來者隻是一位尋常的無需特彆招待的訪客。
那人見到易年如此平淡的反應,似乎有些意外。
挑了挑眉,主動開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你似乎……並不驚訝我會來?”
易年聞言,再次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迎上對方的視線。
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淡然,聽不出絲毫波瀾:
“不驚訝…”
這個回答顯然勾起了來人的興趣。
向前微微傾身,追問道:
“哦?為何?你可知我為何而來?”
易年的嘴角似乎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露出一抹極淡的近乎虛無的笑意。
合上了膝頭的書卷,將其輕輕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然後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坐姿,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因為……你辦不到…”
這六個字說得輕描淡寫,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篤定。
不是質疑對方的能力,而是陳述一個在他看來如同日月東升西落般自然的事實。
月光如水,流淌在二人之間。
易年的身影在躺椅中顯得有些慵懶,卻自有一股淵渟嶽峙的沉穩氣度。
來者站在明晃晃的月輝下,身形挺拔,目光銳利,與易年的平靜形成了微妙的對比。
夜空高遠,明月無言。
靜靜地見證著這雲舟之上,兩句對話間所蘊含的未儘之語與無聲的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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