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金嫂子看護的工錢是二十五文錢一日,現在薑映梨提供吃住,隻要照顧行動便利的大黑豚即可,工錢降成一個月三百文錢。
錢雖然不多,但比起先前從早到晚,不分寒暑的泡在冷水裡洗衣裳,舒坦太多了,還能顧及孩子,得閒還能跟街坊鄰居接點私活賺錢。
她沒額外花銷,錢基本都能存下來,大黑豚摸清辦法也好照料,薑映梨也不是苛責的東家,日子有了頭,金嫂子也挺滿意這份工作的。
頓了頓,她又掏出一兩銀子,“對了,這月的花用……”
金嫂子聽到日常花用,連忙跑去拿了記賬本出來,“夠了夠了。阿梨姑娘,這是兩個月的賬目,您且看看。其實,我們一個月用不著一兩銀子,省著點兩三百文就行,一兩夠兩三個月了!您給五錢就足夠了。”
她有些羞赧道,“其實上月還結餘了一百二十文,但給小光看病抓藥……我給挪用了。還請姑娘勿怪,我定會從我工錢裡挪出來的!”
薑映梨翻看賬目,微訝:“你讀過書?”
金嫂子舍不得買筆墨,用的是木炭,字寫的不出挑,但還算齊整。
令她驚訝的是,當下男子識字的都在少數,何況金嫂子一介女流。
金嫂子謙遜道,“就是偷偷跟家裡弟弟識得幾個字,不是個睜眼瞎罷了,算不得讀書。”
薑映梨:“那為何你會……”
既然家裡能供得起讀書郎,按理說條件定不會太差,何至於讓金嫂子母子淪落到那處境裡。
金嫂子笑容黯然了下來,她垂下頭道,“我娘去世得早,我爹後頭續娶了個後母。當年我相公沒了,婆家趕我走,後母不願留我歸家,便提議我墮胎再嫁。我不肯……”
短短幾句,道儘其間心酸。
“不管如何,這也是我和夫君的孩子。”想起乖巧懂事的兒子,金嫂子很快又振作起來,笑容滿麵道,“如今,我很慶幸我留下了小光。”
“小光是個好孩子。”薑映梨頷首,合上賬目,“這個我帶回家再看吧!”
這賬目剛好物儘其用,可以當成習字的素材。
金嫂子點頭。
薑映梨注意到大黑豚得了準許,正在翻看送來的一堆東西,她招手道,“大黑豚,你過來。”
大黑豚沒理會她。
金嫂子忙上前,溫聲哄著他到了薑映梨跟前,大黑豚不大樂意,彆開臉道,“你彆想騙我,你是不是想給我喂苦藥?我不會吃的。”
薑映梨:“……”人高馬大的,還怕苦!
“放心,不吃苦藥,我就看看你的傷和腦子都好了沒有。”她見大黑豚活動自如,便知曉他之前輕微骨裂的右手臂已經恢複了。
“整體情況還不錯。”
金嫂子也感慨:“也不知道為何,他的傷恢複極其快,就是醫館裡的大夫都誇讚過幾次。之前他胳膊的傷,沒過幾日,就能活動自如。”
“還是我怕他沒分寸亂動再加重,硬是多綁了幾日才鬆開的。”
旁人傷著骨頭好歹要個一百日,他倒是好,半個月不到就活蹦亂跳了。
薑映梨視線遊移了下:“……年輕嘛!”
她用的是最好的藥,能不好得快才奇怪。
不過,骨裂能那麼快好轉,應該是跟個人體質有些關係。
大黑豚常年打獵,肌肉勻稱,線條流暢,傷筋動骨好得比常人快,也不大稀奇。
隻是,她想起當時透過扯開的衣物,瞧見他身上似乎有刀傷疤痕……
也不知道他沒失憶前是做什麼的,該不會是什麼刀口舔血的山匪吧?
她望了眼大黑豚憨厚神色都難以遮掩的銳利五官,若有所思。
但不管他是何身份,當初他仗義出手,她於情於理,都會治好他。
這般想著,她又查看了下大黑豚的腦袋。
其實這種情況最好是做腦部CT,可惜沒電,就無法搬出儀器來用了。
這般想著,她隻能根據判斷,開了些奧拉西坦之類的藥。
這是促智藥,能改善腦外傷等症引起的記憶與智能障礙。
她把裝藥的兩個瓷瓶遞給金嫂子,囑咐了她用量。
“您放心,我定然會好好看顧大黑豚吃藥的。”金嫂子保證。
大黑豚聽到“吃藥”二字,忍不住拚命搖頭鬨騰,“我不吃藥不吃藥……”
他嗓門又大,薑映梨被吵得頭暈眼花,她連忙提出告辭,“那我先走了。”
走了兩步,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看了眼金嫂子蒼白的麵色,“你要是感冒……風寒了的話,也可以吃小光那個藥,用量增加一倍就行。”
“好。”
金嫂子知道那藥必然珍貴,哪裡肯跟兒子爭著用,她挨一挨就能好,往日裡也是如此。
看出她舍不得,薑映梨又補充了句:“你好轉了,才能照顧大黑豚他們,不然便是小光好轉了,也容易傳染給們的。放心,那藥我這還有的。明日我再來!”
說完,她就快步離開了。
這般寒冷的天氣,薑映梨也懶得做飯,就喊蘇氏食鋪送了飯食過來,等沈雋意他們回來一道用餐。
最近晝短夜長,雲麓書院下課也提早了。
吃晚飯時,薑映梨少不得又跟鬱齊光拌個嘴。
倒不是薑映梨故意,而是鬱齊光近來總陰陽怪氣的,她這幾日又脾氣不定,兩個人少不得一頓唇槍舌劍。
最後鬱齊光沒討到好,氣呼呼地就回房了。
薑青檀顛顛兒地跟在薑映梨身後去廚房燒水,咧嘴笑眯眯道,“姐,你今天去見過恩人了嗎?”
“嗯。不用擔心,過冬的東西我都送過去了,保證凍不著你的好恩人的。”薑映梨說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壓低聲音道,“阿檀,你可有相熟買紙的店鋪?”
薑青檀也跟著小聲回,“有啊。就是上次你去過的那家書鋪,他跟姐夫熟,我們買紙會給些優惠。姐,你要乾嘛?”
“上回不是跟你說過我想識字嗎?寧老太太說讓我買些紙筆回去,默寫些給我,買紙比買書省錢嘛。”薑映梨嘟囔道,摸了摸懷裡的賬本。
前麵耽擱太多時間了,她一直都沒顧得上識字,現在連金嫂子給的賬本都看不懂,實是尷尬。
薑青檀主動道,“那我明天去給姐姐買。其實也不用老太太,我也可以給姐姐抄幾本書,然後讓姐姐拿回去慢慢認字的。”
薑映梨一聽,覺得這也是個辦法,“那就辛苦阿檀了。最近學習吃不吃力?”
“還,還行吧。”講到這,薑青檀失落垂眸,“比不得姐夫。我算學還是太差了,今日還被夫子批評了。姐姐,我是不是太笨了?”
薑映梨拍了拍他沮喪低垂的狗頭,“你不用跟你姐夫比的,你跟你自己比就行。”
雖然沒刻意打聽,但村裡一直流傳著沈雋意的傳說。
學堂課業優秀,才學優異,奈何運氣不佳,讀書多載,不曾入考場。
就是落下許久課程,甫入雲麓書院,考試就已然名列前茅,這也算是古代版的學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