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嫂子給人擦洗乾淨,又給換了身乾爽的衣服,又把臟汙的血水倒在角落,心裡卻是沉甸甸的。
薑映梨從金嫂子嘴裡得知,那姑娘姓羅。
薑映梨留在柳城,金嫂子自是求之不得的,她邊挽起衣袖去做飯,邊道:“東家,剛好大黑豚帶了一條魚回來,剛好給您嘗嘗我的手藝。”
“那倒是我的榮幸了。”
之前金嫂子想感激薑映梨,留過她幾次吃飯,都因事被拒絕了。
此時得了機會,金嫂子自是鉚足勁兒想給展現展現自己的能力的。
“東家且看顧著羅姑娘,我先出去了。”金嫂子給屋裡的火盆子裡又添了炭火,便拉著金小光離開了。
雖然金嫂子打掃了一番,但屋子裡還有濃鬱得揮散不去的血腥氣,薑映梨略開了個小窗,冷風呼嘯闖入,冰雪的冷香很快就卷走了部分鐵鏽氣。
薑映梨注意到大黑豚蹲在牆角的水缸處,金嫂子走出去,恰好看到他,便快步走了過去。
“大黑豚,你怎生在這裡?外頭冷,仔細凍病了去。你身上的衣裳沾臟了,且去換身新的,小光,給你大黑哥哥拿件乾淨的外裳來。”
她邊說,邊去拉地上的大黑豚,“莫要蹲在地上玩魚了,聽話,這是咱們晚上要吃的,仔細又弄濕了衣袖。”
沒成想,隨著大黑豚的挪動,金嫂子才發現,他根本不是去捉弄魚的,他懷裡還抱著半枝梅花。
之所以說是半枝,是因為滿枝的梅花已然落了一半,餘下還殘餘的是粉嫩嫩的花骨朵兒。
金嫂子驚訝,“你這是……”
大黑豚沮喪道:“娘你上回不是羨慕王嬸子家有梅花樹嗎?這次,我求了王嬸許久,還多了她兩文錢魚錢,她才願意送我一枝,結果都被我弄壞了……”
他鼓起腮幫子,抬起頭,“但我聽說,樹要澆水,那梅花喝了水,是不是又會開花了?”
金嫂子怔愣,“你——”
一時,她竟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她之前不過是去王嬸家買魚,瞧見她那有一株歪脖子梅花樹開著粉白粉白的花骨朵兒,說過幾句欣羨喜歡的話。
不曾想,大黑豚竟然都記在了心裡,還特地去要。
難怪他今日不過是買條魚,竟是費了比往日兩倍的時間。
金嫂子極少被人這般惦記在心上,雖然知道他是把自己當成親娘孺慕,但過往他的確是一直以寬闊的背,稚嫩天真心在維護著她。
金嫂子心中五味雜陳,眼眶微微濕潤。
“娘——娘,您怎麼了?難道我做錯了嗎?”大黑豚見她半天不說話,慌張忐忑地喚出聲。
金嫂子彆開臉,擦了擦眼角,這才轉過身來,“沒有。我去給你弄個深口的鹹菜缸子,把梅花泡進去,花肯定會開的。”
大黑豚捧著梅花,點頭如搗蒜,“那娘肯定會開心了!”
薑映梨站在窗口提醒了句,“往水裡放些許鹽,花會開得更快更豔的。”
金嫂子應了聲,不好意思地彆過身,果真回廚房去搬了個鹹菜缸子,往裡麵倒了井水,混著一顆粗鹽,就把那支梅花插進了壇子裡,然後由大黑豚擺放在了正屋裡。
薑映梨看他們相處融洽,便收回視線,她注意到床上凍得渾身發顫,臉色冷白的羅姑娘,便把窗戶關緊,把火盆挪近了些,又給她撚了撚被子。
被子剛掖到她脖頸處,就被昏迷中的羅姑娘猛然握住了手腕。
她的手柔軟又冰涼,就像是冬日裡的一塊冰,卻又抓得死緊死緊。
薑映梨一時竟沒掙脫開。
“不要,不要……彆……彆碰我……不……彆離開……”羅姑娘睡夢的臉上滿是驚懼,拚命搖著頭,手指越發收緊,“求求你……我不想的……我真的……”
“不要離開……求你……為什麼……為什麼你心裡沒有我……”
她的夢話說得斷斷續續,時長時短,時重時輕。
薑映梨聽了半天,沒聽出什麼名堂來。
薑映梨:“……”
倒是這手力氣瞧著不算小。
眼看著她陷入夢魘,掙紮得愈發凶了,薑映梨怕她再動了胎氣,隻能歎了口氣,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湊到其耳邊,輕輕地哄道。
“好,我在這裡,沒有離開,乖乖睡覺,不怕。”
她輕輕慢慢地低聲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到了,羅姑娘掙紮的動作變得和緩,然後慢慢的沉靜了下來。
就是臉上的驚恐也慢慢被安詳取代。
薑映梨鬆了口氣,她本想抽回手,奈何她一動,對方就眉頭緊蹙,死活不肯鬆手。
薑映梨無奈,隻能等她先睡熟再說。
好在身邊放著火盆,倒也不冷。
就是略微有些無聊。
薑映梨乾脆就在心裡默默背誦瓊林幼學,這是她最近新學的。
等到金嫂子做好飯來找時,就見到薑映梨靠坐在床邊,閉眼挨著床頭,手則是被床上的羅姑娘緊緊抱在懷裡。
她見此不禁微微一怔,還不曾說話,就見薑映梨頭一歪,腦袋落下,猛然驚醒。
金嫂子緊張:“東家,您還好吧?”
薑映梨摸了摸酸疼的脖頸,打了個哈欠,“沒事。”
她輕輕挪動手腕,終於把手移了出來,她伸了個懶腰,“她做噩夢呢!”
金嫂子頷首,“飯做好了。”
薑映梨點了點頭,隨著她走了出去,就見金小光已然擺好了碗筷,還給她裝了一大碗白米飯,甜甜道:“東家姐姐請吃。”
前些日子的怯懦認生仿佛都已如往昔。
薑映梨忍不住捏了捏他嬰兒肥的小臉,“謝謝小光。”
金小光害羞一笑,跑回她娘身側坐下,但眼睛卻閃亮亮的盯著薑映梨,埋頭扒拉著自己的飯碗。
桌上擺著三菜一湯,雖然並不如上官家的山珍海味般令人側目,卻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