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府的爵位雖比之安襄侯自是高一級,他給麵子稱淩降曜一聲小公爺,卻並不代表他真就懼了平陽公府。
他乃是正經侯爺,享爵位供奉,除非平陽公親自來,不然他還真看不上淩降曜這種虛職世子。
他這個人真心想交好一人時,自能謙虛多禮,溫情感性,令人眉開眼笑,引他為知己。
而當他不願時,自也能冷漠以對,強悍粗魯,自大狂傲。
所以,他本是冷眼旁觀,待得知曉沈雋意和薑映梨身份時,立時禮遇有加。
他的目光轉而落到薑映梨身上,折扇輕敲掌心,劍眉微揚,眉目含笑。
“這位想必就是薑小大夫吧?”
薑映梨本身在見到他時還有些失神,不是因為美色所魅,而是……這個人他……
但是經過他從慫恿附和淩昭昭,到如今的笑容可掬,心中霎時就湧起了不適。
她隨意拱手回禮:“小侯爺。您認識我們?”
她本隻是隨口一問。
畢竟,沈雋意能揚名,是因為上官鴻是他的老師。
可她身為沈雋意的妻子,緣何也能叫人知曉?難道這京都貴族還愛好刨人老底?
“放肆!”
突然惱怒出聲的是蕭疏隱身側的精壯佩刀侍衛。
薑映梨被喝了一聲,倍感莫名其妙。
不隻是她,就是淩降曜也有些奇怪,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
蕭疏隱脾性乖戾,喜怒無常,比之謝若微過之猶不及,手段也更迭達狠辣。
薑映梨若是惹惱了他,少不得被發落脫層皮!
他雖暢快,又有些擔憂。
倒不是為薑映梨這個人,而是他還不曾複刻出藥丸,自不能讓薑映梨先沒了!
但陡然心思一轉,想著叫薑映梨吃虧,知道險惡也好。
屆時他唱一波白臉,再保住她的命,自能得她感激,入他麾下,為他所用。
故而,淩降曜定了定神,眼露期待,頗有些看好戲的心態。
“誒,孟藻,本侯不在意。”
他打量著薑映梨。
她的行的是男子禮儀,想來是不識京中規矩,但偏生這樣的舉動由她做來,頗有幾分寫意隨性。
淩昭昭因曾經的印象,激憤怒罵她為醜婦,但如今的薑映梨對比從前,已是脫胎換骨。
當下流行淡雅輕盈,苗條清麗之美,說白了就是小白花的楚楚美態。
而薑映梨卻長得妖豔嬌媚,就像是最明豔的曼陀羅,灼灼燦燦,刺人心扉。
現在的她已經瘦了許多,曾經被肥肉擠成一團的美麗五官,已經脫穎而出。
微胖的體型隻顯得她豐腴膩脂,臉上恰到好處的肉衝淡了那股勾人魅意。
蕭疏隱陡然很突兀地想:她要是穿紅衣,定然更風流嫵媚!
沈雋意驀地攔到了薑映梨跟前,擋住了這道極具侵略的眼神。
蕭疏隱微微揚眉,展開烏金扇,輕輕扇動,那股迫人氣勢瞬間消弭。
“我姓蕭,雙字疏隱,得蒙祖蔭,承襲安襄侯爵。”他先解答了沈薑二人未出口的心中疑問,然後眉眼瀲灩流光答道。
“聽謝知微提過,薑小大夫,久仰大名。”
“謝知微?”薑映梨一愣,疑惑:“謝指揮使不是叫謝若微嗎?”
“你們怎生認識二表哥?”
淩降曜幾乎與她同時脫口而出。
薑映梨沒有理會他,而是在聽到名諱時,終於反應。
他竟是何老爺提過的京都雙煞,與閻羅謝若微齊名的——修羅蕭疏隱。
比起冷漠傲然,猶如一柄出鞘神兵般鋒利刺人的謝若微不同。
這個人雖舉手投足不乏貴氣,但卻平易近人許多,就像是個普通的貴介公子。
但思及初始,薑映梨不禁收回了評價。
而且,“謝若微”竟跟淩降曜是表親?
蕭疏隱意味深長一笑:“誰知道呢!興許下回你可以問問本人。”
薑映梨閉嘴。
她才不想跟謝若微再打交道。
不過是個名字,便是謝若微真的騙了她們又如何?
淩降曜臉色微沉,他不知道就過個年,區區二十多日,怎生事情就全然脫離了掌控。
蕭疏隱對兩人的青睞,更令他有了莫大的危機感。
他沒再糾結於此話題,而是想岔開蕭疏隱的注意力。
“小侯爺,我聽聞前麵會有火樹遊魚龍,乃柳城絕景,不若移步一觀!”
至於這兩人,待得蕭疏隱走後,他再騰出手來收拾便是!
蕭疏隱無不可地頷首。
淩降曜鬆了口氣,剛要走,淩昭昭卻陡然回神,不肯配合。
“我不走,我要帶這盞花燈走!”
“昭昭,彆鬨。”淩降曜氣得額角青筋直冒,拉住她的胳膊,“君子不奪人所好。”
她怎麼就看不清形式!非要糾纏!
惹了侯爺厭棄,這婚事豈能成?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淩昭昭心中起了執拗,眼眶微紅,抬起下巴,對攤主道:“這燈,我出十倍買。”
“這……”攤主看了眼沈雋意,苦澀笑道:“……小姐,莫要為難小人,實是先來後到……”
淩昭昭不悅,眼神凶狠,“什麼先來後到。這世上就沒有錢買不來的東西,你是嫌棄我給的錢少?還是看不起本小姐?”
這是附和蕭疏隱先前說的話。
而最後一句,已是隱帶威脅。
薑映梨看攤主被嚇得兩股戰戰,臉色慘白,無語之餘,不禁歎氣。
淩昭昭不過是想跟她置口氣,這攤主也是受她所累。
“淩小姐,經商最講究信譽。這周遭這麼多人瞧著,現在他若失了自己定的規矩,應了十倍之價,要了你二兩錢,之後其他買家兩兩看重同一樣東西,紛紛效仿。他豈不是又要得罪一批客人?”
“長此以往,他還何以立足。”頓了頓,薑映梨不經意道,“錢能使鬼推磨。至少,給出一筆能令他願自斷生意的酬勞吧!”
“還是說,淩大小姐給不出來?那真不好意思,這花燈,就歸我了。”
“你——”淩昭昭聽明白了,眼看她要伸手取燈,她尖聲道:“一百兩!”
“我出一百兩買燈!你賣不賣?”
這回,不隻是攤主,就是圍觀眾人都紛紛倒吸口涼氣。
這燈雖精美,但最多不過兩百文。
而今身價驟翻,一百兩啊!
攤主腦子空白,幾乎是立刻應承:“賣,賣賣賣!我這就給姑娘包起來!”
麵對著迫不及待送上花燈的諂媚攤主,淩昭昭頓覺出了口惡氣,神清氣爽,拒絕了包起來,而是提拎在手裡。
然後,斜睨著薑映梨,趾高氣昂。
“這是我的了。”
薑映梨一言難儘:“……”
沈雋意:“……”
沒見過這種上趕的冤大頭!
薑映梨:“……你高興就好。”
壕不過,壕不過!
而且,她就是覺得那嫦娥仙女畫得不錯,覺得新奇而已。
並不是非它不可!
比起這仙女燈,她更喜歡可愛的動物形狀而已。
隻是,難得看到沈雋意猜燈謎,既是戰利品,又不要錢,自是願意貪個便宜。
現在有冤大頭肯出錢,她自是樂見其成。
攤主捏著銀票,看了又看,欣喜若狂。
天爺啊,他這輩子就沒賺過這麼多錢!
後半輩子都有靠了!
麵對著沈雋意和薑映梨,他就顯得很是不好意思了。
沒辦法,對方給的太多,他一時都無法堅持底線了。
“這位公子,夫人……”
沈雋意見薑映梨毫不在意,雖然不悅淩昭昭所為,心口難免不高興。
“不礙事,我們做回君子也無妨。”
淩降曜被這記回擊啪啪打得臉疼。
攤主拱手感激,愧疚之餘,又取出一盞不亞於仙女燈的花燈。
“這盞花燈乃是出自我請的同一位才子所畫,我也頗費了些心力所製,原是當成第二名的添頭,如今權當給公子的獎勵,還請莫要嫌棄。”
“或者,夫人有任何想要的燈,都可儘管選去。”
他並非蠢人,自是看出是薑映梨所激,才令淩昭昭頭腦發熱出了高價。
而今便是讓他把整個攤子都送給薑映梨,都甘之如飴。
這亦是一盞六角花燈,繪著玉兔搗藥,玉兔望月,玉兔蹴鞠等圖案,畫工雖不算精湛了得,卻也是憨態可掬。
薑映梨毫不客氣地接過:“這盞就極好。多謝了,祝老板生意興隆!”
而原本得意洋洋的淩昭昭,微妙地察覺出不對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