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本上是孟橋工工整整寫的晉朝字,但薑映梨算出來後,卻是用朱砂寫的阿拉伯數字。
故而在賬本顯得很是突兀。
薑映梨動作快速地翻書頁,遮擋住數字,麵上不動聲色笑道:“既要管事,就跟人學了打算盤。你們肚子餓了嗎?”
好在薑青檀是個粗神經,當即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有點。我剛進門就聞到好香,仿佛是烤鴨的香氣。”
“回來路上在酒樓買了隻剛出爐的烤鴨,今日我們吃春餅烤鴨,你且去拿出來,我收拾下就可以了。”薑映梨說道。
薑青檀歡呼一聲,放下書袋就匆匆忙忙跑去廚房。
沈雋意身量高,覷了眼桌上的賬本,慢慢道:“你今日回來得有些早。”
“醫館近來不怎麼忙。”薑映梨邊收拾邊蹙眉道,“近來在幽州采購的藥材一直不曾到位,我隻能托胡掌櫃在其他藥商處收購些零星的藥材,但到底供少於求。”
沈雋意:“杏花村不是有片藥田嗎?”
“那片藥田沒那麼快收獲。”薑映梨覺得買山種藥的事情還是得加緊開展,她舒展開眉頭,看向沈雋意,“不說這件事了,我們先吃飯。”
沈雋意注意到她神色略疲倦,“可要我替你算賬?”
薑映梨條件反射地摁住賬本,“不用。”
她似乎察覺出不好,勉強解釋道:“我好不容易學了字,自然要自己來,也能加強鞏固。而且孟橋的賬目做得很清晰,我一點都不吃力。”
沈雋意打量著她,淡淡一笑,“要是需要幫忙,莫要什麼事都自己扛著。至少,我希望偶爾你能看到我,我努力也莫過於想讓你能稍微依靠我一下。”
說到這,他微微垂下眼簾,日暮的微光落在他的長睫之上,尖尖上燃著淺淡的光芒,莫名就多了些許寂寥和失落。
薑映梨眨了眨眼,驟然伸手抱住了他。
沈雋意一怔。
“這樣就挺好的。”
一瞬間,沈雋意眉眼彌散開溫柔,心底卻湧起一股淡淡的悲傷。
他嗅著薑映梨身上淡淡藥香,剛要抬手,就聽到薑青檀煞風景的大嗓門。
“姐,姐夫,這春餅……哎喲喂,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好像忘記拿鹽了……”
薑映梨鬆開沈雋意,笑道:“好了,阿檀回來。”
薑青檀閉緊眼,鄭重聲明:“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一個爆栗在頭上炸開,他雙手拿著盤子,根本無法抬手掩住,隻能苦著臉。
“瞎想什麼呐,趕緊將春餅端上桌,洗洗手準備吃飯。”
“哦。”
眾人若無其事地收拾,再去用皂胰洗乾淨手,坐回桌前。
烤鴨金黃焦脆,肉被片得完整而流暢,一疊疊碼在碟裡,旁邊再配著蘿卜絲和蔥絲等爽口小菜,還有一些鹹口的大醬與以蜂蜜調製的甜口醬汁,還有薑映梨自己調製的辣醬。
春餅攤得薄薄一張,雖並非全部圓溜,卻也是厚薄大小正好。
薑映梨拿起一張春餅,抹上辣醬,依次放入烤鴨和小菜,咬了一口,忍不住眉眼彎彎。
“嗯,就是這個味道。”
見兩人望著自己,她眨了眨眼,“吃啊!作甚不吃?”
沈雋意從善如流,蘸醬放肉包餅。
薑青檀卻好奇薑映梨放的辣醬,忍不住也放了一大勺,待得小心翼翼嘗了一口後,整個人就辣成了絳紅色,拚命揮手企圖能緩解。
“好辣好辣……水……”
沈雋意將手邊的茶水遞過去,他一飲而儘後,臉紅如煮熟的蝦子,眼睛都瑩潤著水花,嗓子都沙啞了。
“怎麼這麼辣……姐姐你怎麼吃得下?”
薑映梨被他逗笑,“誰讓你放那麼多的。這個本來就是點些許就行,吃個味兒就夠了。”
說著,她重新包了一塊給薑青檀。
薑青檀卻不敢再嘗試,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跟姐夫吃一樣的就行。”
薑映梨也不為難,剛要收回,哪料沈雋意抬手拿走,“我嘗嘗看。”
薑映梨欲言又止。
沈雋意隻作不見,一口下去,辣味在口腔裡爆開,他麵無表情地咀嚼,耳朵根都辣紅,麵上卻不顯。
“嗯,果然不同風味。”他聲線沙啞低沉,顯然是被辣到了。
薑青檀看著他白皙皮膚上蔓延開的紅潮,小聲嘀咕:“姐夫,你的表情不是那麼說的。”
薑映梨一言難儘,將手邊的水杯遞過去,“喝口水緩緩。你本就吃不得辣,何必勉強。”
沈雋意:“總是要多些嘗試。而且,我覺得辣醬頗是美味,不適應隻是暫時的。”
說著,他抬眸看向薑映梨,目光燦燦。
薑映梨挑眉,“那你就吃完,彆浪費了。”
沈雋意嗓子眼還在作疼,“……”
薑映梨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嗤笑,將他手裡半張春餅拿走,重新給他包了一張。
“既有選擇,不必為難自己。”
沈雋意卻搖了搖頭,當真將那半張辣醬春餅吃完,然後猛喝了好幾杯茶水,料峭的薄唇都染得緋紅,臉頰更是紅豔如桃李。
薑青檀都看直了眼,咽了咽口水,“……姐夫,你倒不必如此吧!”
沈雋意腰板挺直,“……我沒事。”
薑映梨被他這爭強好勝的模樣弄得無語。
就因為個賬本,他至於爭成這樣嘛!
薑青檀自是不知兩人間的洶湧澎湃,他很快就沉迷啃烤鴨架。
烤鴨架是剃掉的鴨骨頭下油鍋炸過後,再撒上薄薄一層鹽粒而成,酥脆鮮美。
薑青檀啃得滿手都是,他好奇道,“姐姐,這是在哪家酒樓買的?怎麼吃飯這般豐富,而且口感也更好一些……”
“雲來酒樓。”薑映梨微微一笑,“當然不同,這是改良版。”
沈雋意瞬間明白,“雲來酒樓是新開張在春曉樓對麵的,據說價錢頗為低廉,菜品味道更是出類拔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