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謝元紹神色如常,蒼白的唇略略彎起,小聲道:“娘,您彆哭。是孩兒無能,斷了家中香火,愧對祖宗……爹,今後您可過繼小叔家的小弟,有他在,亦可不墜我謝家名聲,也可替小妹今後撐腰。”
他這安排後事的架勢,就令謝廣庸心中苦澀難當,他虎目含淚,看向薑映梨,“薑大夫,我兒胎中便有些不足,這些年我遵循醫囑,以上好的湯藥養護。”
“沒成想去歲年末,他出行受了傷,回來後這身體就愈發不好,從月前就開始尿血,不隻是這槐花鎮的大夫,便是燕北城和柳城的大夫我都亦請過……”
說到這,謝廣庸痛苦道,“人人都道命數如此。但我已過不惑之年,實是無法接受這白發人送黑發人……”
謝夫人心中悲慟,忍不住滾滾落淚,痛心道:“我兒啊……你是要生生挖走我的心啊!天爺啊,便是拿走我的命即可,何必要帶走我兒……”
胡掌櫃也被這氛圍感染,不禁歎了口氣。
這世上最無奈的莫過於生離死彆了!
薑映梨正在思索,貿貿然被哭聲驚到,倍感無語地揉了揉耳朵:“這人還沒死呐!吵的頭疼。”
胡掌櫃跟她合作許久,自是立刻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這也能治?”
“確認病灶,對症下藥,自是可能。”薑映梨問謝元紹,“謝公子可有腰背腹痛,寒戰發熱,煩躁惡心,尿頻疼痛?”
“……有。”
薑映梨起身,在腰背後叩了叩,掌下肌肉驟然緊縮。
“此處可疼?”
“疼。”謝公子臉色慘白,強忍回道。
“傷在何處?”薑映梨轉而又問起傷勢。
謝元紹遲疑,“這……”
“醫者眼中無男女,謝公子儘管展示便是,也需得有個判斷。”
謝廣庸也連忙催促,“阿紹莫要耽擱,挽起衣服叫薑大夫瞧瞧。”
小廝連忙撩起謝元紹的衣服,露出了腰間的傷處。
傷口結疤呈現紅肉,但皮膚處隱見血疹。
薑映梨若有所思。
“薑大夫?”謝廣庸緊張道,“我兒這情況很嚴重否?他當時這傷勢足足養了月餘,才勉強結疤。大夫說他是胎中不足,這才導致傷勢好得艱難。”
薑映梨回神,“令公子體質虛弱,免疫力低下,這是難免的。不過運氣挺好,避開了重要器官,也沒有感染敗血……隻是,若是沒錯的話,令公子是腎結石。”
“腎、腎結石?”謝廣庸一愣。
謝元紹則是根據字麵意思推測,“我腎裡有石頭?為何?我往日裡不曾吃過石頭下腹,上回受傷也清理乾淨了傷口……”
他百思不得其解。
“腎結石可不是外界進去的石頭,是本身因為各種因素產生的。”薑映梨簡單解釋道,“謝公子自小體弱,又常用藥,導致本身代謝異常,這回又受傷導致腎炎,自是來勢洶洶。”
“那,那薑大夫的意思是,我兒有救?”謝廣庸小心地問道。
“這不算什麼大病,隻要把石頭排出體內即可。”薑映梨淡淡道,“我開兩貼藥,謝公子照著吃幾日。”
本來最好的辦法是做彩超,但條件不允許,她隻能開些藥消炎治療為主。
謝廣庸聞言,當即叫人去鋪紙磨墨。
薑映梨寫了一個利尿方子,又從空間裡配了雙氯芬酸鈉和碳酸氫鈉片等藥片,用紙張包好。
“每日吃一紙包,然後記住飲食清淡,多喝水多運動。每日裡多注意尿壺,看看是否有尿石和尿砂,要是排出來了就與我說,我再換個方子。”
“是。”
謝廣庸和謝夫人當即認真記下,謝夫人更是立刻讓下人去抓藥,然後還命人去備下席麵招待。
薑映梨擺了擺手,“這些都不必麻煩。隻要謝公子平安無事,我們兩家的恩怨也就到此為止了。”
說完,她也沒多留,帶著胡掌櫃就離開了謝家府邸。
胡掌櫃全程都很安靜,待得離開後,他才忍不住出聲,“謝公子真的能好?這謝公子先天不足,往日裡多少好藥養著,死活都無用,他那身體就跟個漏鬥一般,多好的東西都留不住的。”
“所以謝公子那麼簡單的傷勢,就是再好的金瘡藥都難養。不過,瞧了他的脈象,我倒是能理解,為何謝家著急嫁女娶媳了。”
“這謝家偌大家業,若是不留個繼承人,待得謝鄉紳百年後,怕是都得被親眷吞了去不可。”
薑映梨斜睨著他:“胡掌櫃,你近來是改行去潤筆寫書了嗎?不然,何至於對這後宅家珍八卦這般感興趣?”
胡掌櫃一噎,“我這、這不是因為謝家與你乾係深嘛!就好奇地多打聽了些。”
“說起來,我剛才看謝夫人欲言又止的,恐怕是想問你子嗣之事……”
這大戶人家最緊要的可不就是香火傳承。
薑映梨:“……”
“我有些餓了。胡掌櫃,我請你吃胡餅吧,聽說鎮上新開了家胡餅鋪子,且去嘗嘗。”
……
謝夫人拿著那藥包,打開後見得裡麵圓潤不曾見過的膠囊藥丸,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老爺,那姓薑的當真可靠嗎?這藥怎麼還奇奇怪怪的……”
剛才礙於謝廣庸的麵子,心中又擔心兒子,她是半句廢話都沒多講。
眼下得了藥方和藥,再想起薑映梨的話語,她這心裡就沒底。
“而且,我從沒聽過腎臟裡有結石,多少大夫咱們都看過,都不曾講過這茬……她那話真的可信嗎?”
謝廣庸倒是有些彆的想法,“胡家藥鋪的確治了不少病人,此次也是胡掌櫃給拉的線。胡掌櫃在槐花鎮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人,總不會騙人。”
“而且,我看那胡掌櫃對其頗為推崇恭敬……我也打聽過,薑映梨在柳城頗有些名氣,連縣令對其另眼相看,總不至於為前頭的齷齪害人。”
“再來,阿紹都成這般模樣了,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好藥,都不頂用。這薑映梨雖說話古怪,給的藥也有些不符常理……”
“但興許這就是她的行醫作風。”
頓了頓,他繼續道,“薑映梨與沈家為一體,如今她需要施恩來替沈雋意博名聲,現在正是沈雋意要緊時刻,她自是不能做手腳的,做那等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事。”
謝夫人頗覺有理,“那我就給阿紹吃的。”
得了謝廣庸的準話,謝夫人便囑咐人端了熱茶來,親自喂兒子吃下,之後幾日更是日日盯著情況,很快就得了結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