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周安東稍稍停頓了一下,將目光緩緩地轉向了王建民,然後接著開口說道。
“市長,咱們再來說說與之相對應的民營企業。您身為這座城市的市長,對於民營企業所處的生存環境,想必了解得比我還要透徹得多。
以點帶麵,放眼看全國,目前絕大多數的民企都處於苦苦掙紮求存的狀態之中。但隨著改革開放不斷地深入推進,未來必然會有一部分優秀的民營企業能夠嶄露頭角、脫穎而出。”
周安東再一次稍微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隨後繼續道:“到時候,那些無法從國有企業改製當中分得一杯羹的人,自然的就會把目光瞄準這些私企。
特彆是與國有企業有著合作關係的私企,無論是在簽訂合約之時,還是在後續的合作進程裡,如果出現哪怕一點點不符合正常流程規範的操作行為,就會被某些彆有用心之人緊緊抓住不放。
等到這些企業逐步發展壯大起來,達到了一定的規模程度之後,那些心懷不軌之徒,不惜敗壞政府的公信力,憑借手中所掌握的權力資源,不擇手段地往企業主腦袋上扣罪名,然後送進監獄,這樣就可以達到,他們‘合法合理’侵吞企業的目的。”
王建民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真的會這樣嗎?”
“貪婪是人的原罪。”周安東笑了笑:“葉軍您應該知道吧,他居然要用幾十萬,收購價值過億的德克士。”
王建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事兒,到了他這個位置,彆人不知道的,他都知道。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對周安東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最後不但把葉軍送進去了,還狠狠的在葉家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周安東扭頭看了一眼王建民:“當時,多個部門對德克士執法,最後還開出了三百萬的天價罰單,就是要逼著我們妥協。
說句自大的話,如果我周安東不是德克士的股東,換一個人,在葉軍和一些權力尋租者麵前,能保住自己的企業嗎?”
王建民沉默了,像葉軍這種人可不是少數。隻不過,每一個背後都有不小的背景,麵對這些人,有些時候就連他都會有一種無力感。
“這就是你不願意跟國企合作的原因?”沉默了一會兒後,王建民才開口說話。
“我是真看不上國企這麼點東西。”周安東語氣很是平淡,還透露著不屑:“我周安東想賺錢,隨隨便便就是幾十上百億,沒有必要扯這些,給自己找麻煩。”
王建民苦笑一聲,換個人說這話,他都會認為這人說話不靠譜。你就算吹牛也要有個度,隨意隨便幾十上百億,你這不是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嗎?
但這話在周安東嘴裡說出來,他信,而且是堅定不移的信。
因為事實就擺在那裡,四十多億美金收購索尼股份。
然後又給國家捐了十億美金,換算成人民幣就是將近百億。
就在周安東和王建民在車上聊著的時候,江州紡織廠收購毛呢廠股份的談判完成,明天簽約的事情就傳到了史國強的耳朵裡。
此時的他正臉色鐵青的坐在辦公室裡抽著煙,上午他還參加了談判,不能說沒有進展,但進展並不大。
所以,他中午就找了個理由回到了國資辦,把談判的情況向印家彙報了一下,因為印家也在關注這個事情。
而對於史國強來說,配合印家已經成為了一種無法回避的現實選擇。且不論他本身就是印家一係,單就想要穩穩地保住毛呢廠書記這把椅子而言,他就必須全力以赴。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僅僅是中午回來,向自己“主子”簡要彙報了一下談判的情況,順便吃了個飯,處理了幾件手頭兒的事。這太陽還在天上掛著呢,一切都風平浪靜的,咋突然之間就變天了呢?
史國強的內心猶如燃燒著一團熊熊怒火,憤怒之情溢於言表。與此同時,深深的無助感又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將他緊緊包圍。
彆說他沒有參與下午的談判,即便他全程參與,也沒有絲毫的發言權和決定權。因為此前的談判,是由他帶隊負責的。
原因很簡單,他是市國資辦主任,也是毛呢廠的黨委書記,由他來負責談判工作自然屬於再正常不過的操作流程。
可是誰能料到,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明知中樞和市裡對這次談判很重視,他仍然一意孤行,執意而為,對談判設置重重障礙,層層加碼。
周倩怡一次又一次的忍讓和妥協,才把這些障礙逐一被清除乾淨。然而,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就在談判逐漸明朗化的時候,史國強竟然不要臉的耍賴撒潑,直接坐地起價。
百分之十的股份,從兩億七千萬直接就漲到了七十八億。這已經不是獅子大張嘴了,而是在耍著所有人玩兒,包括市裡。
而他之所以敢這麼囂張,就是因為背後有印家撐腰,我就這麼乾了,你能把我怎麼樣?
所以,市裡也發火了,給你機會,你卻不好好乾,那就彆乾了。然後由王建民親自負責談判,這一下就把印家搞懵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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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企業收購談判,你一個常務副市長親自帶隊,規格是不是太高,有點兒太過分了?
毛呢廠是京城市管企業,能夠插手這次談判的除了市政府就是國資委。而之所以印家能一直掌控毛呢廠,除了根深蒂固之外,就是在國資委有著巨大的話語權。
隻不過,就在去年十月,國資委換將了。原主任是印宗權的親侄女印證紅,被調到了總工會擔任黨組書記,更重要的是進入了後補。
雖然級彆跟國資委主任一樣,但後補,這就是一道天然的鴻溝,能有多少人邁過去,那都是有數的。
所以,這是印證紅的機會,可能也是唯一的機會,就是印宗權也沒有理由阻止人家進步。
而且,這次換將是非常突然的,印證紅被調走,黃義瑉調過來擔任主任,印宗權都沒有接到一點風聲,這其實就很不正常了。
當時印宗權就意識到了,改革派很可能要對毛呢廠動手術。但他分析,想要對毛呢廠動手術,怎麼也得準備個兩到三年時間,到時候,他也準備好了應對。
然而,這才一年不到,改革派就對毛呢廠動了手,而且擔任廠長的還是周安東,這個無論怎麼威脅利誘都無法收買的人。
如果說,國資委沒有換將,他還能跟改革派掰掰手腕兒,利用國資委對市裡形成製肘。
這樣一來,就算拿不到全部的話語權,也能讓京城市政府無法進一步推動毛呢廠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