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雨。
唐老太站在窗前,望著滿院的敗葉與殘花,感慨道“我已經老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大概是沒幾年可活了,光大唐門的重任始終還是要交給你們這些後輩。如今唐川受晴姑娘拖累,被罷免了家主職位,恐怕很難再有翻身的機會;唐晚野心雖大,奈何能力有限,難堪大任;其餘那幾位要麼資質平庸,要麼威望不足,難以服眾。我考慮了許久,還是覺得由你來接替唐川的位置,做唐門新一任家主更為合適。我知道,你對家主的位子沒興趣,但為了唐門的將來著想,我還是希望你能再認真考慮一下。另外……”
她猶豫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上個月,有位姓周的朋友寫信給我,說想將女兒嫁入唐門,讓我給他挑一個女婿。老實說,我最先想到的不是青鋒他們那幫年輕人,而是你,唐歡!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跟你說這件事。你已經老大不小了,一直不肯娶妻,到底是為什麼?唐門有我這一個強種,難道還不夠嗎?彆再犯傻了!那位周姑娘今年剛好二十歲,自幼讀書,頗有一些文才。雖然年紀比你小了許多,但她聰明懂事,勤快乾練,與你是極相配的。你若有意,我立刻就給周老弟寫信,讓他把周姑娘帶過來,你們先見個麵,如何?”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隻是沒人回應,唐老太回身一瞧,見唐歡靠在椅背上,歪著腦袋,明顯已經睡著了,嘴邊還掛著一條長長的哈喇子……
老人家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照腦門上就是一巴掌。
“啪!”
唐歡驚醒,腦袋跟撥浪鼓似的左右搖擺,口裡喊道“怎麼了?起火了?地震了?還是雲門的人打過來了?”見唐老太站在身旁,滿麵怒容,他搔了搔頭,賠笑道“真是抱歉,我實在太困了,沒忍住就……睡著了,嘿嘿!”
唐老太冷哼了一聲,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唐歡裝傻充愣,道“啥?我沒聽清,你老人家能再說一遍嗎?”
唐老太擺了擺手,道“算了,時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有話明日再說!”
小雨仍在下著,唐歡撐著油紙傘,走在回客房的路上。途經牡丹園,他發現前麵那棟觀景小樓上有個人影,便下意識停住腳步,並暗扣了一枚飛針。
小樓上那人也注意到了唐歡,率先開口道“唐兄,晚上好啊!”
唐歡道“是誰?”
那人從小樓上一躍而下,大步向唐歡走來,道“這才幾日不見,唐兄就不認得我了?”
來人身著一襲紅衣,腰裡彆著一把紅鞘劍,手裡還握著一把紅傘,唐歡認出是闕紅樓,忙將飛針收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紅樓老弟。這麼晚了,你不在房裡睡覺,跑到那上麵去乾啥子?”
闕紅樓歎了口氣,道“快彆提了,流年不利,諸事不順!前幾日去雲門青竹堂,挨了一悶棍,回來躺了兩天,頭上的鼓包剛消退,一場雨,屋頂又漏了,被褥全濕透,根本沒法兒睡。我去找管事的,想讓他給我換間房,他說客房都住滿了,沒處換,讓我將就一晚,等明天雨停了,再找人來修理。老天爺,被褥都能擰出水來,屋裡脫了鞋子能直接泡腳,我怎麼將就?沒辦法,我隻好去錢幫主那裡借宿,可他說身體不舒服,讓我到彆處去。我又不是同天會的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又能到哪裡去?沒奈何,隻能苦中作樂,一邊欣賞巴山城的雨夜美景,一邊等待天明。”
唐歡見他說得淒慘,心中隻覺好笑,口裡說道“紅樓老弟若不嫌棄,可以去我那裡將就一晚。”
闕紅樓道“這樣不會打擾到唐兄嗎?”
唐歡笑著搖頭,道“不會的,我正想找個人聊天解悶呢。”
闕紅樓笑道“那就多謝唐兄收留了。”
兩人各自撐傘,並肩同行。
唐歡忽然道“紅樓老弟,能否問你一個比較隱私的問題?”
闕紅樓轉頭看著唐歡,道:“唐兄想知道什麼?”
唐歡道:“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那麼喜歡紅色?”
闕紅樓突然停住了腳步。
唐歡見他神情有異,忙道“我隻是隨口一問,如果不方便,可以不用回答。”
闕紅樓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我有一個非常喜歡的人,她叫麥穗。我們是青梅竹馬,關係好得不得了。周圍的大人們見我倆整天黏在一起,就開玩笑說:‘既然你們兩個這麼要好,那乾脆成親算了。’那時候我們還小,根本不懂成親意味著什麼。我覺得很好玩,就整天把‘成親’掛在嘴邊。我說:‘麥穗,我們成親吧!’她笑著說:‘好,成親吧!’像這樣的對白,我們重複了不知有幾百上千次。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慢慢長大,身邊的同齡人都開始成親了。以前不懂事,經常把‘成親’二字掛在嘴邊,然而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自己反倒變得怯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