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車裡看了她一會兒,啟動車子離開了廟宇。
三姑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倒車鏡裡的她最後成為了一個小點兒,我恍然間才發現,三姑真的很老了,她穿著居士服,瘦瘦小小,頭發全白,記憶中那個喜歡懟天懟地教育一切的三姑真的不見了,如今的她,縱使流著淚,有著千言萬語,神情亦然悲憫愴然。
似乎印證了她和強子的那句話,諸事,“不可說”,也,“不必說”。
人立於世,問心不問路。
心已經做出了選擇,多說又有何益呢。
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車窗升著,我一路開上高速,發動機轟鳴聲中,握緊方向盤。
什麼是強者呢?
並非打不到的才是強者。
而是你即使趴下,也要流著淚站起來,給與對手全力的一擊。
我沈栩栩,寧站著死,絕不默著生。
黃昏時分,車子開回了京中,我再次來到了成海集團旗下的醫院。
二十四小時之內我來溜達了兩次,心境完全不同。
上樓直奔懿兒姐的病房,她的門口倒是沒有保鏢把守,我敲了敲門正要進去,就聽到裡麵懿兒和周子恒的爭吵聲,懿兒姐的聲音很虛弱,但是能聽出她極度憤慨,“你不要再說我胡鬨了!周子恒,我和談戀愛之前就是這個性格!但我沒想到你居然會做出這種事!如果你不讓我哥馬上出來,我就和你分手!你滾!”
踢裡哐當的聲響,懿兒姐好像是砸了什麼東西。
“你生氣歸生氣,彆摔東西啊,手沒受傷吧。”
周子恒的聲音雖有火氣,亦能聽出夾雜了很多小心,“我這麼做也是有苦衷,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老板能幸福……”
“栩栩呢!我哥的幸福就要建立在栩栩不幸的基礎上嗎?!”
懿兒反問,“早知如此,我們又何必一次次去促成,人家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一個外人有什麼權利去乾涉,周子恒,我就問你,假如我爸爸背後將我送走,不讓我們在一起,逼得你遠走天涯,甚至看著你去死,我不說你會怎麼樣,我會怎麼樣呢?做人能不能將心比心,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她真真的憤怒,最後竟然用外語飆出了臟話。
周子恒反而安靜下來,一言未發,由著懿兒姐在那發泄。
我垂下眼,還是叩響房門,懿兒姐的叫罵聲登時止住,呼吸還很不平的道,“進來。”
推開房門,入眼的是個小客廳,懿兒姐坐在沙發上,地毯上灑落著書本還有筆筒擺件,周子恒正在彎身收拾,見我進來他微微怔愣,剛要開口,視線落到我的手套,“栩栩小妹妹,你手怎麼了?受傷了嗎?”
“哦,我沒……”
“周子恒,你這是在沒話找話假好心嗎?”
懿兒姐直接瞪向他,“人家是戴手套還是戴口罩又關你什麼事?栩栩是來找我的,看望我的,你要是現在敢說一句不中聽的話,立馬給我滾出去。”
“你看你,我不是還沒收拾完麼。”
周子恒真首次讓我看到這副模樣,蹲在地上耐心整理摔的到處都是的雜物,見我略有怔愣,他推了推眼鏡便道,“栩栩小妹妹,你去坐吧,不用管我,我收拾好東西就會離開。”
“栩栩!”
懿兒姐朝我招招手,“你過來坐,不用理會他。”說著,她還咬牙切齒的來了句,“叛徒。”
周子恒收拾東西的動作一僵,臉色明顯暗沉,壓著氣息繼續收拾,沒有言語。
我儘量屏蔽這種氛圍,站我的立場也沒什麼好說的,越說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