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得不說,袁霖的演講是非常具有煽動性的,就在他腳下不遠處的一個下水道裡,一具被汙水浸泡的高度腐爛的屍體都翻了一個身。
他瞪著茫然的眼珠子看著漆黑的石壁,認真的傾聽了片刻。
他的身體高度腐敗,全身唯有兩個眼珠子是完好的,轉動自如。
終於,他從汙水裡坐了起來,將險些滑落的眼珠子重新摁回眼眶裡,然後,漠然地盯住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隻剩下了骨頭,慘白慘白的,看著讓人哀傷,絕望。
誰見過自己的白骨?這顯然是一種痛。
他的意識在疼痛中緩緩蘇醒,一個冗長的夢在腦子裡翻騰。
他終於咧開嘴發出了無聲的慘笑,同時,一股汙水從他的嘴裡湧了出來,跟著汙水一起流出來的還有肥大的蛆蟲,它們在粘稠的腐敗液體裡奮力掙紮。
不但他的肚子裡有蛆蟲,他的渾身都爬滿蛆蟲。
他用力的抖了抖頭發,抖落一片大蛆,然後,他從汙水裡站了起來。
隨著他的站起,他僅有的皮膚也大塊大塊的脫落而下。
他的已經化為膿血的臉跟汙水一樣順著身體流淌,露出森森白骨,他的臉上隨即出現了一個大窟窿。
他的胸腔裡也塞滿了東西,他很難受。
他用一隻手按住肚子,用力吸了兩口汙濁的空氣,然後,“哇”地一聲,他的嘴裡瞬間如泉湧,無數的白色大蛆混合著黑黃色的汙水一起被狂噴而出。
吐完了,他低下了頭,他的兩顆眼珠子一起向腳下看去,無辜得看著那些在糞水裡爭先恐後爬動著的大蛆。
當疼痛到了儘頭,一切似乎都麻木了。
那些蛆蟲白白胖胖的,顯然比自己更富有生命力,而他雖然活著,卻活得這麼慘。
他咧著嘴,慘笑著,向前挪動著腳步,因為外麵有人在呼喚他,呼喚他新的生命。
然而,他已經許久沒有走路了,隻蹣跚著朝前麵走了幾步就一頭拍在了汙水裡。
他扭動著身體,掙紮著抬起頭朝身後看去,於是,他看到了自己更加慘不忍睹的腳骨頭。
在他的肚子上還有一個大坑,坑裡養著一包子大蛆,它們擁擠在一起,同樣體力充沛,擁有著旺盛的生命力。
他已經不介意了,就讓它們在自己的身體裡開心的活著吧,看到它們充滿活力的樣子,似乎對自己也是一種慰藉。
站起來,他要跟它們一樣,充滿勇氣和對生的希望。
二
湖裡的人影越來越多,逐漸地布滿了整個湖麵,仿佛全世界的水鬼都跑到這裡來了。
這片濕地,以前叫白鷺泊,已經存在許久了,比北倉市建市都要早,所以,這裡的水鬼自然不少。
不過,如此聲勢浩大,讓站在袁霖身邊的其他人都感受到了場麵的壯觀。
他們從袁霖背後的陰影裡走到台前,沿著湖邊棧道站了一排,仿佛在檢閱他們的大部隊一般。
這其中,就有那個警察,他武裝帶在身,配著槍,英姿挺拔,像一個大將軍。
袁霖有些激動,比先前更激動,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激動。
雖然這裡沒有人間的群情激奮的呐喊聲,但是沉默中更有沉默中爆發的不可估量的力量。
他握起了拳頭,他要呐喊,發自肺腑,發自內心,
他要放開嗓子高聲嘶吼,
起來,讓我們團結起來,全世界受欺壓……的。
突然,“噗通”一聲,棧道下的水麵濺起一大片水花。
水裡,一團更為肮臟的黑水在湖水中迅速擴散,周圍的水鬼像受到驚嚇的魚一樣四散而逃。
接著,棧道下伸出一個骷髏爪子,一個全身爬滿大蛆的人湧動著身體從下麵爬了上來。
他因為緊張而喘息著,“我,我來了。”
樓頂上,巴豆三人看到那個家夥,同時捂住了嘴,雖然都是鬼,但是這個鬼也實在太惡心了。
裴愛芳和陳無雙終於還是沒有忍住,放開手,朝著樓下哇哇大吐,就跟生前的每一次劇烈嘔吐一樣,隻是,她們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任何物種,除了貓狗和幾種常見的寵物,其它的,凡是爬滿人身上的東西都會多少有點讓人反胃,何況,大蛆。
巴豆皺著眉毛,這樣的人他也見過,在刑案的現場,但是現在,那屍體活了。
這算是什麼呢?
‘密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