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擊打聲,鏈條搖晃發出刺耳的聲響。
像被鐵錘捶打著大腦,太陽穴也突突跳動著。
直到咚地一聲,重物被撞到牆上。
門外,虞行玉背脊一顫,冷汗密布卻不敢動彈。
駭人的擊打聲停了下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虞行玉垂著頭,看到了長長的繃帶被隨手扔到了地板。
屏住了呼吸,恨不得奪門而出。
“虞韻章是什麼醃臢事都讓我來處理啊。”
男人隨意放鬆的坐姿,壓迫力依舊讓人窒息。
明明站著,虞行玉卻像是趴伏在地,甚至沒辦法去直視。
投影裡是劉國柱的所有信息,虞行翡就當著他的麵,漫不經心的滑動著。
圖案和文字快速翻飛著,偶爾能聽到一聲不屑的嗤笑。
“你還是虞家第一個做虧本買賣的。”
他有沒有認真看虞行玉並不知道,隻知道他像是被剝光了衣服一般難堪。
“我沒時間浪費在你身上,你們弄丟的,我會連本帶利,全部拿回來!”
“你帶來的那隻臭蟲還算有點用處。”
虞行翡這是打算對付葉家!
虞行玉要的不是這個結果,鼓起勇氣抬起了頭,“太過大張旗鼓對你沒好處。”
見虞行翡立刻變得不悅的眼神,虞行玉知道他不喜有人反駁,這一點,和爺爺簡直是一模一樣。
雖然虞行翡比他年歲要小,虞行玉不由自主拿出對虞韻章的恭敬態度,更不敢心存僥幸的隱瞞或是利用,趕緊彎著腰坦白一切,“這件事隻能低調處理,不止是為了虞家和葉家,我確實存有私心。”
“我外公不管家族生意上的事,他隻懂得教書育人做研究,桐明不知道有多少教授是他的學生,那些學生有多少在虞氏?有多少人在其他家族的企業?這件事和他沒太大關係,牽扯到他,對虞氏對你的影響都不好。”
“錯的是我母親和舅舅,與其他人無關。”
虞行翡無聲的嘲諷如同實質,虞行玉當然也知道他不在乎這些,有些話卻不得不說,“…我知道這事很難辦,不然也不會求到爺爺那裡。”
“爺爺年紀大了,這一兩年正是關鍵時刻,你不也正韜光養晦積攢實力嗎?”
葉家想名利兼收,對付這種偽君子,虞行翡最想做的,就是直接扒下他們的臉皮,讓這些沽名釣譽的人被所有人唾棄。
不過,虞行玉說的也不無道理。
本就和他沒太大關係,又何必大費周章鬨得人儘皆知。
吃力不討好不說,還要聽那群人咬文嚼字的陰陽怪氣。
虞行玉緊張到手指都僵硬發冷,好在虞行翡沒有一意孤行,證明他聽進去了。
粗粗略過收集的消息,虞行翡更是看不上虞行玉,這事落到他手裡更是滿心的煩躁不滿。
“我憑什麼要替你收拾爛攤子,吃裡扒外的廢物。”
從小到大,聽到的全是讚譽,虞行玉還從沒被人這麼辱罵過,偏偏,虞行翡說的還真就是事實。
“怎麼,被這個垃圾糾纏到受不了了是嗎?連讓他閉嘴的手段都沒有,你也配當虞家人。”
果然,他們的想法相同,遇到威脅的第一反應就是讓威脅的源頭消失。
虞行玉不是不想,隻是沒信心能做到天衣無縫,與其膽戰心驚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揭發,亦或是被另一個人繼續脅迫著,那還不如死得光明坦蕩。
如果能有選擇,他當然也會在心底期望著美好的未來。
“看著他們蠶食交給你父親代為管理的產業,不僅不製止還替他們遮掩了這麼多年,我應該誇你的手段高明嗎?”
虞家產業涉及得太多太廣,沒有過多去關注也是原因之一,這麼點東西還不足以讓虞行翡放在眼裡。
若真要查,葉家人做事漏洞太多,他們能隱瞞這麼多年,這其中要說沒有虞行玉的手筆,虞行翡可不相信。
“你那麼維護葉家,我就如你所願,將你從虞家除名。”
“也不知道葉家容不容得下你。”
虞行翡是真的非常嫌棄這個懦弱無能的男人,這副罵不還口,風吹就倒的孱弱模樣看著就心生厭煩。
冷眼看著虞行玉的臉越來越蒼白。
“我倒是真想看看,沒有了虞家庇護,你能過成什麼樣子。”
不做虞家人,虞行玉也有活下去的資本,隻是沒了這個姓氏,這張臉會帶來無窮無儘的麻煩。
虞行翡若是不放棄對付葉家,葉家早晚會被吞並。
這事,葉家本就理虧,被毀了根基怎麼可能去接納他這個虞家人。
被虞行翡這麼明顯的厭棄,其他人為了巴結,隻會投其所好的刁難折磨他。
隻是一種可能,就讓虞行玉心生駭然。
不能得罪虞行翡!
虞行玉心知沒這麼容易說服虞行翡,親自打碎傲骨,彎下膝蓋,用力磕在地板上,“我是虞家人,以前都是我的錯,請你給我補救的機會。”
這種行為,並不能讓鐵石心腸的人有所感觸。
對他下跪求饒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虞行翡好整以暇,不為所動,唇邊的厭惡和不屑,化作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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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救?一點小事都辦不成,你能用什麼補救?!用你那幾本破書嗎?還是用你那大才子的虛名?”
“我在這殫精竭慮的發展虞氏,你們隻因姓虞,我就要無條件的養著你們所有人。”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沒有人心生感激過。整個虞家,有多少人在心底中傷我,巴不得我趕緊去死?!”
虞行玉想反駁,又硬生生忍住了。
一旦開口,隻會讓虞行翡更加憤怒。
若他對虞氏真那麼上心,第一個會對付他的人就是虞行翡!
如今這麼不滿,全因虞行翡想和虞家其他人撇清關係,不想被任何人製約,想讓虞氏成為他一個人的勢力。
虞行玉悶不吭聲,虞行翡頗覺無趣,“用我賺的錢去擺平葉家的醜聞,你倒是出手大方。”
“對我來說,你和被你抓來的那個人一樣,你們都是不知感恩貪得無厭的附骨之蛆!”
這比任何惡毒的辱罵都要來得傷人,虞行玉自覺品行端正,沒想到會和一個人渣相提並論。
可仔細一想,還真就如虞行翡所說。
虞行玉整個人好似要碎了,虞行翡毫無憐憫之心,不留情麵的將人踐踏在腳底反複碾壓。
也虧的虞行玉平日還算本分,不然也不值得他浪費口舌。
“想要我替你收拾爛攤子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你能付出足夠打動我的報酬嗎?”
“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有舍才有得,堂兄,你不會不明白吧。”
有舍才有得,有舍才有得!
那聲堂兄滿是譏諷和誘導,虞行玉沒有半點掙紮的餘力,就這麼跪在地上,匍匐著向前,將口袋裡的芯片和辭呈都擱在桌上,“沒辦法繼續替你分憂,實在是萬分愧疚,可如今我身體確實不大好了,真的沒辦法繼續留在虞氏工作,我會和爺爺說明一切。”
虞行玉是真病還是裝病虞行翡並不在意,天天杵眼跟前也確實非常礙眼。
雖然愚蠢,虞行玉還算本分識相。
“虞氏的股份我都轉給你,雖然不多,那也是我的一片心意,預祝你得償所願心想事成。”
“這些是我能查到的所有消息了,隻求你給葉家、給我外公留些臉麵。”
虞行玉將姿態降到塵埃,虞行翡哼笑一聲,“阿諛奉承倒是一把好手。”
至於那枚小小芯片,指尖毫不在意的撥弄到一旁,“聊勝於無。”
“去樓下找秦書言。”
隻能說虞行玉交待得早,等虞韻章死的那一天,他徹底沒了製約,哪能容許有人這麼和他談條件。
從樓頂回到大樓中部,虞行玉渾身冷汗差點癱倒在地。
待衣衫恢複乾燥,隻覺得略微鬆快了些。
緩和平複了情緒,虞行玉收拾了為數不多的東西,將工作交接,抱著箱子頭也不回的離開。
至於虞行翡會不會遵守約定,虞行玉並不擔心。
有一點可以肯定,虞行翡比任何人都要高傲自大,他不會做出爾反爾的事。
虞行玉甚至非常羨慕虞行翡的灑脫和無所顧忌。
能毫不掩飾喜惡,不違心、不虛偽的做自己…有多少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反正虞行玉是做不到的。
他在意他人的目光和評價,讚譽化為枷鎖,將他束縛在完美的麵具之下。
沒有朋友,沒有交心的知己,對那個第一個對他散發著純粹的善意,沒有任何索求,會替他著想、會替他擔憂的人變得尤為可貴。
虞行玉此刻隻想告訴孫謹這個好消息。
……………
“孫子你個混蛋,又把襪子扔我盆裡!”
浴室傳來的怒吼,剛剛訓練完,室外寒風呼呼,室內溫暖如春,孫謹熱得直冒汗,索性光著膀子,一邊拖地,一邊理直氣壯的反駁,“那是你們自己的襪子,趕緊洗了,熏得我腦門疼。脫了鞋子,那襪子都能自己長腿跑了。”
“死潔癖,我們要是臉上得腳氣你也彆想好過!”
浴室裡還有幾人在碎碎念,孫謹也懶得理會。
過去他都是一個人住,還不覺得什麼。
在訓練營也沒那個精力嫌棄什麼,兩眼一閉就和昏迷了一樣。
這一加入集體生活,汗味體味悶在室內發酵過後,那味就不說了,尤其是鞋襪,堪比生化武器。
辛辣臭的直衝天靈蓋。
為了保證住宿環境,也為了他的眼睛鼻子著想,整個宿舍的衛生孫謹都能做,幾個室友那散發著恐怖味道的襪子內褲,實在是下不了手。
戴著手套才敢將它們扔進各自主人的盆裡。
還好虞氏對工作著裝要求非常嚴格,他們也可以說是虞氏的門麵之一。
不管人後怎麼懶散邋遢,踏出這個大門都得恢複成威武冷峻的精英風範。
不然簡直沒法住。
一絲冷風吹進室內。
對氣味敏感的鼻子聞到了一陣香味,帶著油墨香,木質香…很淡雅,很熟悉。
這清香讓被臭味攻擊過的孫謹精神一振,轉身開門,看到的隻是一道遠遠奔跑而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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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了兩步,被凍得直哆嗦,隻能停下了腳步。
怎麼走了?
不是來找他的嗎?
車裡,呼吸快到要窒息。
都是男人…為什麼落荒而逃?
虞行玉不懂。
回了家,焚香沐浴,冥想。
卻怎麼都難以靜下心來。
糾纏著闖入他夢裡的人,朦朧著劍眉星目,格外的豐神俊朗。
再次見到孫謹,是在一個冬季即將過去的晴天。
這個下次再見也時隔了好一個多月。
在還有些寒冷的早晨,在忙碌中的片刻閒暇裡,虞行玉終於下定決心,腳步堅定的走向偏僻角落。
和周圍形色匆匆的急躁格格不入,那裡有個人,正坐在長椅曬太陽,甚至手裡還握著沒吃完的麵包。
就連時間好像都不忍心催促他,慢悠悠的躲避著遠去。
隻是看著,心裡就暖融融的,被填充的很滿。
“好久不見。”
坐著的男人疑惑著抬起頭,迎著陽光,眯著的眼睛非常的透亮溫暖,這是雙虞行玉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
像春天的朝露,夏天的晚霞,秋季的風吹麥田,和現在的寒冬暖陽…
這雙眼睛無數次出現在夢裡。
是溫暖,和令人心之神往的自由。
生平第一次,虞行玉發自內心的想得到一樣東西…這種欲望如此強烈不可忽視。
所以經過幾十個日夜的思考掙紮,他出現在了這裡。
他要為他自己而活!
“好吃嗎?”
太陽曬得人發懶,難得的清閒也讓孫謹反應有些遲鈍。
耳機裡的音樂讓他聽不見聲音,卻還是能明白虞行玉說了什麼。
腦子一抽,下意識的抬起手。
“好吃,要吃嗎?”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