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誌!
天地之初混沌如雞子,遂有萬物之祖盤古氏開天辟地。盤古氏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嶽,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理,肌肉為田土,發髭為星辰,皮毛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流為雨澤,身之諸蟲因風所感,化為黎甿,始有洪荒。
然天下之大,何止九萬裡也?洪荒之初,天災四起,妖獸作惡,各部落群雄戰亂紛飛,攻伐不止,民不聊生……
滄海桑田,世代更迭。曆經人傑三皇五帝時代後,洪荒392年,上古中原部落有一少年橫空出世,此人年紀輕輕便已修為超卓、法術高深,又深諳兵法之道,年僅十五歲獲封中原唐侯,此後帶領中原部落南征北戰,東討西伐,戰無不勝,世間罕有敵手,短短五載光陰,便已被譽為“天下第一人”。此人名曰唐堯,乃上古五帝之黃帝子孫。
時洪荒之中,五大部落勢力廣泛,分屬不同地域
其一為中原部落,黃龍圖騰,族人擅五行融合之力,施號於黃龍城。
其二為東夷部落,青龍圖騰,族人擅五行生長之力,施號於青龍門。
其三為南蠻部落,朱雀圖騰,族人擅五行破滅之力,施號於朱雀堂。
其四為西戎部落,白虎圖騰,族人擅五行斂聚之力,施號於白虎峰。
其五為北狄部落,玄武圖騰,族人擅五行浸潤之力,施號於玄武湖。
洪荒397年,中原部落嶽主唐摯羽化登仙,中原將士心懷悲憤,勢如破竹,五日之內連破其餘四大部落合共三十二城,並且由“唐侯”唐堯親率軍隊兵臨城下,劍指北狄玄武湖。後其餘四大落請求停戰,並於中原黃龍城共商協議,簽定洪荒律法,各部族各自為政,互不侵犯,如有侵犯者,眾部落共而伐之,史稱“龍城之會”。
洪荒400年,唐摯之弟唐堯守孝三年,在眾望所歸之下繼位中原嶽主,後被四方嶽主及各部族長老會奉為“天下共主”,又稱“唐帝”,彼時唐堯年方二十三。天下人盛讚“其仁如天,其知如神”。
洪荒420年,時值凜冬。
東夷塗山,漫天白絮,展眼遠望,曾經的峰巒疊翠如今皆是一片蒼茫。日光灑落,十裡塗山猶如初醒的白衣女子,含情嬌羞,美不勝收,塗河江麵一片靜謐偶泛碧波,一切仿佛被映入畫卷之中,恰似人間仙境。
數裡之外,一個青衣男子騎著一匹似羊非牛的怪獸踏雪疾奔,四隻獸蹄下白絮飛揚。那男子身穿青袍,雙目炯神,劍眉入鬢,蒼髯如戟,長發束冠,兩撇山羊胡子被狂風吹得肆意張揚。座下那隻怪獸通體黑鱗,麋身牛尾,獅頭虎眼,頭頂獨角,吼聲如雷,疾跑如飛。
塗山之上,萬頃碧綠早已染白,四處伸長的枯木樹枝在白日之下如同無意灑落在白紙上的點點筆墨,淩亂無章。塗山主峰向來險峻,轉身便是懸崖峻嶺,是以方圓數十裡了無人煙。高冷清風寒,雲繞霧如煙,一人一獸沿著蜿蜒小道而上,那獨角怪獸似乎絲毫不懼萬丈深淵,在懸崖峭壁上四足攀飛,片刻便來到了頂峰。雲霧縹緲中隱約傳來了一陣清明悅耳的笛聲。
撥開雲霧,那頂峰上孤獨地坐落著一座青竹屋苑。一個中年白衣男子垂眉閉目,盤腿端坐在屋頂上,橫笛吹奏。那男子睫毛微顫,劍眉入鬢,俊朗的臉龐帶著幾分憔悴,指尖在手中長笛來回跳動,衣裳在寒風中飄舞翻飛,在這孤影冷清的塗山頂峰中猶如被謫下凡間的仙人一般,寂寥落寞。門前應是在熬製藥物的爐子升起嫋嫋白煙而且伴隨著奇香。
那怪獸來到苑門前,聽聞笛聲,甚是歡快,左騰右跳,牛尾狂甩,一路疾奔狂飛之後竟是絲毫看不出疲倦,它雙目看著屋頂,不住地仰頭示意。被那青袍男子嗬斥了一聲之後,匍匐在地,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甚是委屈。
白衣男子似是沒有看到他們的到來,仍舊吹奏長笛,笛聲如同雪中幽魂飄忽無影,緩慢低沉,哀慘淒清,如同那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溫暖的陽光。
白絮飄散,餘音繞繞,曲有長短,卻數不儘寂寥哀傷。
待曲吹奏完畢,等待已久青袍男子方才微笑問候道“一彆十年,彆來無恙?”
白衣男子將手中長笛彆回腰間,從屋頂上一躍而下,輕輕拍了拍身上的雪絮,來到青袍男子麵前,微笑道“一切安好,多謝掛念。”
瞧見那隻怪獸四下張望,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白衣男子對著那隻怪獸笑道“小黑鹿,這些年來辛苦你啦”。
那隻四足怪獸眨了眨眼睛,揚了揚頭,嘴裡低吼了幾聲,神情頗為得意,隨後似乎又因尋不著什麼東西而莫名不悅,無精打采地便趴在了地上。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走進屋內,一陣濃鬱的酒香味撲鼻而來,簡陋的屋苑內四處陳放著不知名的草藥和一壇壇的美酒。白衣男子移身到窗前,打開窗,一陣寒風拂來,登時讓人清醒不少。
他出神地望著窗外雲霧繚繞的山峰,輕輕說道“時光荏苒,轉眼便是十年,今日終於還是到來了。”
那青袍男子隨他眼光望向窗外的縹緲仙境,沉默良久後方才問道“那丹藥已煉製成了麼?”
白衣男子回過頭來,笑道“幸得老天眷顧,這些年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青袍男子聞言一喜,長長舒了口氣“妙極妙極。祝賀你。”
“多虧你。還有小黑鹿。”白衣男子笑了笑,想了想又補充道。
青袍男子笑著擺了擺手,突而問道“那孩子呢?”
“兩個時辰前便已下山去了。”白衣男子說道。
青袍男子幽幽歎道“十年光景,如影飄散,也不知他如今長成什麼樣了。”
白衣男子笑道“那孩子天資聰穎,心性堅韌。十年前你將他帶到此處時,他方才五歲,身中百毒,奇經八脈儘斷,神識渙散,本是將死之人,卻有大難不死,因禍得福。當然若不是你那青龍珠,便是連我也無力回天。”
青袍男子搖了搖頭,說道“那青龍珠本就是他的東西,倒是那神農尺……”
白衣男子擺了擺手說道“當年神農氏煉製神農尺,本意便是解天下百毒,若是連那小子身上的毒都解不了,要它又有何用?”
“我替那家夥多謝你。”青袍男子道。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白衣男子道。
說罷,兩人相視大笑。
半晌後,青袍男子問道“日後有何打算?”
白衣男子笑了笑,說道“自是在這孤影塗峰上長伴白雲。”。
青袍男子心下雖早已知曉答案,卻仍舊忍不住說道“洪荒九萬裡,四方五嶽山。隻要你願意,必有一席之地,又何必在這一畝三分地荒度餘生?”
白衣男子卻是心如古井,淡然從容地笑道“情仇恩怨,功名利祿,皆為凡塵俗事,比不上在此以笛為友,與雲相伴。”
青袍男子沉默半晌,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揮劍三千,斬不斷情絲一縷。”
隻見那白衣男子眼神飄向了遠處,幽幽說道“當年那個我已經死去啦。”
青袍男子苦笑道“可你還是一如當年。”
白衣男子笑了笑,不置可否,隨手拿起一壇美酒,問道“十年之約既已落成,何不拋開那世俗煩惱,舉杯痛飲,一醉方休?”
“哈哈,好!舉杯痛飲,一醉方休!”相勸無益,還不如痛痛快快喝個大醉。
世間煩絲三千萬,恩怨情仇百年散。
嗚呼哀哉噫籲嚱?凡塵半點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