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議定,京兆尹劉買當機立斷入宮麵聖,
錢是英雄膽,
少府支著劉姓皇族呢!光有“非劉姓不王”的白馬之約還不夠,皇室宗族更要實力強大,雖不至於再複大封同姓王的榮光,如今的劉姓皇室確實太過孱弱了。
劉買行出少府,通議了外宮守衛的衛伉,被引進宮內,
“臣買見過陛下。”
行禮後,又朝著跪坐於劉據西側的霍光點了點頭,
本劉據正與霍光議事,
“是為京中諸事而來?去找金日磾做就是,讓他有疑問來找朕。”
劉據問道。
因遷新都,京兆尹劉買忙得腳打後腦勺,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也幸好有陛下支持,雖去大司農署要錢麻煩,卻沒人難為,總能把款項批下來。
“陛下,微臣此番並非為此事而來。”
“哦?那是何事?”
京兆尹劉買看了霍光一眼,為難道,
“微臣不好說。”
霍光正要起身告退,被劉據叫住,
“無妨,有何事說就是了,朕聽著。”
劉買頓了頓,想到此事叫外臣知道也好,
“陛下,少府存資無幾,微臣鬥膽,請陛下再禁山河之澤!”
聞言,宮內一靜,霍光表情嚴肅,偷望了陛下一眼,他為外官之首,卻不知陛下內庫已凋零到如此境地,京兆尹劉買都這麼說了,恐怕少府再拿不出什麼錢了,
想來也是,自從遷都之後,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光是修築洛陽皇宮,資費頗多,陛下性儉,少府又無收入來源唉,是沒有入庫之錢了。
劉據先是沉默。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少府有多少錢。
但,現在知道了,
沒錢。
攢錢之道,無非兩種途徑,開源和節流,
少府其道而行之,一樣都沒做到,花費鋪張,又無收入來源。
為何少府沒有收入來源,此事還要怪劉徹。
本少府所設,收入無非幾項,鑄錢,鹽稅,鐵稅,還有山澤之利,如鹽稅,自然不是全部,而是少府內設有一專門負責鹽稅的官員,各地鹽稅入國,少府下設的這位官員,就會以皇室名義,截留一部分,鑄錢、冶鐵同理,
唯一不同的是山澤之利,山澤之利是全屬於皇帝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山澤便是除耕地外,還能有些其他收入的地區,比如樵木、捕魚、采集,
這些所得,嚴酷的君王就會嚴禁百姓去做,違法嚴厲打擊,稍寬鬆的君王,便會從中抽稅,文皇帝馳山河之禁後,這筆收入就沒了。
那為何此事要怪到劉徹身上呢?
劉徹為了撈錢,先設了水衡都尉,這是負責鑄幣的官職,並且脫離於少府之外,也就是說,劉徹通過水衡都尉直接控製鑄幣權,甚至不用經過少府,
哪怕少府是專門負責皇室用度的機關,劉徹總覺得自己花錢用錢,還要經過彆人的手,就是不舒服,
劉徹取用錢是方便了,鑄錢權不再歸屬於少府,而是歸屬於劉徹一人,可這就給劉據帶來了麻煩,水衡都尉是從屬於大司農的,從製度而言,並且鑄幣權就屬於水衡都尉,進而等於鑄幣權屬於大司農,
大司農下屬官員,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流程的鑄幣體係,有相應的製度、官員、體係,牽一發而動全身,再想把鑄幣權拿回少府,已是不可能的了,損失巨大,
劉徹玩爽了就不管彆人了,少府因此失去了巨大收入來源,卻不影響劉徹,反正在劉徹看來,從少府拿錢,和從大司農拿錢,沒什麼區彆,
這便是公私不分帶來的頑疾。
劉徹以人事淩駕於製度,爽了一時,可也讓人事逐漸壓製製度,再取代製度,成了新的製度,等到想正本清源時,早就晚了。
不僅是鑄幣權,本來歸少府控製的鹽鐵權力,也被劉徹劃歸到大司農,孔僅和東郭鹹陽因此得勢,與水衡都尉相同,換湯不換藥,這權力放出去,再收回可就難了。
“是劉屈氂叫你來的?”
“陛下,是少府與我商議此事是,是他叫我來的,可是”劉買有些急,他不想出賣劉屈氂,但實在找不到理由了,京兆尹都替少府奏事了,除了劉屈氂找他來的,再無其他可能。
“無妨,朕知你們是一片忠心。”
劉據現在也看重宗室力量,這幾年打擊的太狠,同室宗親都殺了大半,這事全都是劉徹父子給高皇帝擦屁股,弄出來封國郡縣並存,皇室宗親實力大得離譜,
本來劉徹用推恩令的懷柔辦法能解決,但劉據這支蝴蝶改變了世界線,漢匈大戰勝利,使得劉徹不必分出精力再對付匈奴,有力氣全使諸侯王身上了,最後逼得他們造反,朝廷再清剿,
打得現在殘花敗柳,又要想辦法支持,
況且劉屈氂和劉買,人也沒少給劉據出力,忠誠也經得起考驗,不亞於東宮一脈,
“來人。”
“陛下。”
衛伉走進。
“把劉屈氂找來。”
劉買心中一驚,細微感受下,陛下不似在生氣,才暗鬆口氣,同時心中暗喜,
聽著此事,劉據心中第一時間想到了便宜老爹,緊接著就想到了萬曆皇帝,二者在錢的事上,有相同處,也有不同處,
相同處,漢武和萬曆都視錢如命,劉徹自詡天下是朕的,天下所有的錢自然也是朕的!
唯朕獨尊!
而萬曆皇帝就有意思了,他知道天下是朕的,所以知道天下不是朕的,
看似天下都是朕的,其實什麼都不是朕的,所以萬曆對錢一直有種發瘋般的狂熱,官員給他錢,他才辦事,官員有何奏議,還要給萬曆上貢,錢不到位,萬曆一票否決,直接將奏議“留中”,留中等同於石沉大海,
這種行事風格,不像皇帝,倒像是教父,給錢辦事,
而二者最大的不同,就是,
劉徹拿錢乾正事,他知道馬政、打仗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把錢放在他這,能使出最大的勁,
萬曆就不一樣了,他搞錢都是為了自己。
劉據沒怎麼關注少府的錢,況且,劉據也知道天下並非是自己的所有物,自己最多是個管理者,一直以來,對少府的錢也不怎在意,
現在看來,確實是疏忽了。
沒一會,少府劉屈氂被帶進,劉買目不斜視,劉屈氂望了劉買一眼,他也應知道,畢竟是少府的事,陛下早晚要找他來。
“臣屈氂參見陛下。”
“少府的事,他都與朕說了,你再詳細說說,少府存錢還有多少?”
劉屈氂苦澀,
“陛下,分毫不剩了。”
霍光皺眉,內廷之事他也不好開口,竟已分毫不剩。
“可有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