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被見兩個孩子提不起勁,
認真道,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最開始練劍時也有個大俠夢,一上戰場,我這夢就碎了,我都練到天下第一了,也沒啥用,殿下,你肩負重任,要做比揮劍更要緊的事。”
說罷,雷被抬頭看看日頭,
“時候差不多了,今日就到此,等下東方先生就來了。”
“東方先生已經來了,我方才看到了。”
雷被啊了一聲,“那你們快去吧。”
兩個孩子朝劍聖師傅行了個禮,歡聲笑語的跑進屋內,被東方朔嗬斥了一聲,又不敢大聲叫嚷了,雷被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娘的,我也得找個婆娘,生個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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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進、衛登、還有一個陪讀侍書的小孩,三人低著頭,一聲不敢吭,
“殿下,君行嚴謹,自有威儀,豈能嬉笑跑鬨。”
“先生,是我錯了。”
東方朔為太子少傅,太子太傅為當今丞相霍光,霍光整天忙得腳打後腦勺,極力擠出時間教導太子,也僅能三日一習,實際教育太子的任務就落在了東方朔身上,
見太子被自己數落的抬不起頭,東方朔本就麵冷心熱,當下心頭一軟,想到太子還是個孩子,語氣稍微放緩,
“最起碼,在外頭不要如此。”
劉進看向東方先生,東方朔依舊麵容嚴肅,劉進重重點頭,衛登低聲說了些什麼,
東方朔振聲道,
“我沒說你嗎?!”
衛登立刻後背一挺,忙道,“先生,我錯了。”
東方朔心中暗笑,麵上不表現出一絲,
衛登會察言觀色,說難聽點,給點陽光就燦爛,不能給他一點笑臉,不然順著杆就往上爬,
“儲君有錯,你不勸諫,反而隨君一錯到底,你要做佞臣不成?”
衛登臉刷得一下就變得黑紅了,衛家忠君為國,衛登自出生阿母阿翁就告訴他要如何做,平日裡嘻嘻哈哈,但最受不得就是說這個,
“先生,請您收回此言!”
見衛登要和先生頂牛,劉進忙道,
“小舅,你少說兩句吧,先生,小舅也不是這意思。”
“進哥兒,我要說!我不是佞臣!我是最大的忠臣!”
衛登比牛還強,因為能強嘴,挨了衛青不少揍,
東方朔反問道:“忠臣不是要用嘴說得,而是要看你做得,從你所作所為,並非要往忠臣去。”
旁邊陪讀的小孩縮了縮脖子,害怕極了,他正是太史令司馬遷的兒子司馬臨,本是找來太子陪讀,平日細聲細語的膽子也小,最怕的就是東方先生,現在見衛大膽敢和先生對噴,他縮在角落,生怕有血濺到自己身上,
東方朔嘴角抽動,又平住,
“頂撞師長受什麼罰?”
“不知道!”
“抄爾雅十遍!”
衛登強種一個,“我抄一百遍!”
“抄去!”
衛登當場伏案就抄,嘴裡嘟囔著:“我是忠臣!”
司馬臨嚇傻了,他見衛登自言自語,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上次課,我要你們回去想內華夏而外四夷是何意,你們回去都想明白了嗎?......抄你的。”
剛抬頭的衛登,又低下頭,
“你說。”
東方朔看向司馬臨,司馬臨定神,細聲細語的說道,“周朝所行內外服,為內華夏諸四夷之始。”
聽到這個回答,出乎東方朔的預料,仔細看了司馬臨一眼,司馬臨還以為自己答錯,又不敢吭聲了,
“不愧是太史公之子,答得何其有見地,恐怕就連太學院的學生大多都答不出。”
東方朔誇人也是音調不變,司馬臨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先生是在誇自己,低頭害羞一笑,
“殿下,你呢?”
“先生,我回去所思所想,儒家所言內華夏而諸四夷,卻是重在一個服字。”
“你與司馬臨說得差不多,可有更深的見地,如何服想過了嗎?”
劉進全然不知,東方朔教導的每日課業,都與著天下大勢走向息息相關,他提出的問題,也是朝堂上爭辯的問題,無聲無息間,東方朔就在培養劉進治政的能力。
“稟先生,想過了。”
聞言,東方朔滿意的點點頭,具備舉一反三的學習能力很重要,身為儲君,更不能走一步看一步,
“說說。”
“內華夏諸四夷,何以區分華夷,因地而分,昔年楚吳兩國為蠻夷,秦國為西戎;然,夷可變成華,外可變為內,因學而合,說漢話,寫漢字,行漢禮,便為華夏。”
“你能看到這一層,不錯,始皇帝統一文字,六國再無華夷之辯,因學而合對,因地而合也對,不必如此複雜,身處漢土,自為漢人,都處在漢土之間了,用漢字說漢語是早晚的事。”
東方朔掃到衛登聽得入神,沒說什麼,衛登反倒先注意到先生在看自己,連忙低頭抄書,豎著耳朵,心也不在抄書上............
漢人自古如此,是包容性極強的民族,
如果把華夏人格化,人設甚至有點像動畫片主角,和他打過的對手,最後都會被同化吸收成自己人,這是種非常可怕的能力,曆史上無數國家起落,常青樹就這一棵,依靠得就是這種非凡的同化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