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盛祺麵露難堪,卻死賴著不走。
見此場景,月娘心下嘲諷。
這個三弟,自視清高。
沒出事前,總愛拿自己讀書苦,在鎮上不容易那套來道德綁架家裡。也不知以前的他們是怎麼昏了頭,信了他那番鬼話連篇。
甚至,那會兒的大房二房,在麵對三房夫妻時會拘謹。
為什麼拘謹?
她那會兒灰頭土臉的,在麵對錦衣玉食的馮玉會矮一個頭。即便她是大嫂。
如今一看,再回想。
為什麼會產生那樣的心理呢?三房過得錦衣玉食,難道不是趴在他們身上喝血嗎?
最沒臉的不該是三房嗎?
這個三弟,嘴裡沒一句實話,處於劣勢了,還想高攀不切實際的活計。換做是她,為了家中妻兒,早找苦力活兒乾了。
人家書肆掌櫃又不是傻子,書肆裡的書生又不是瞎子聾子,會任由他幾句話就被帶著節奏走。
掌櫃忍無可忍,讓書肆裡的書童,將人轟了出去。
郭盛祺被轟得一個趔趄,栽倒在地,頓時賣慘的情緒退散,麵部猙獰道“你們這麼對我會遭報應的!我家有福星!會庇佑我功成名就!等到那日,你們想買我一幅字畫,都得看我臉色!不識貨的東西!”
其中一個書童是暴躁的,見狀,尋了掃帚就往對方身上招呼。
“滾滾滾!真把自己當根蔥了!還福星?我看是災星才對!你連科場都進不去,還妄想字畫值千金啊?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郭盛祺惱羞成怒,正要與人起爭執,但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連家裡活兒都鮮少動手,哪裡是這些書童的對手?
人反而在大街廣眾下,被這些書童壓在地上。
“我去打桶水來給他洗洗腦!”
言罷,說話的書童便往衡仕書屋後院奔去。
“你敢!快停下!住手!”郭盛祺不顧顏麵地掙紮和咆哮。
路人更多的是湊熱鬨。
一開始還有人想幫忙,在聽聞是那位被剝奪了童生的郭盛祺後,歇了心思。
路人不解“咋上衡仕書屋來了?”
其中一個書童,在嘈雜聲中,為路人科普“這人以前是在咱衡仕書屋找抄書的活兒,但他的字跡實在不堪入目,這些年掌櫃給貼了不少錢進去。好不容易醒悟,將人勸退了,誰知曉他還敢上門來求一份抄書的活計。
就他這樣的,現下自稱‘讀書人’,讀書人都嫌晦氣。
再說,咱們書屋也不是開慈善堂的,哪能你賣慘來求,這份活計就給你做啊?”
“是這個理沒錯。”
“那被揍不是活該嘛。”
……
再眾人譴責中,郭盛祺內心深處的清高和傲骨轟然崩塌,神經處在針尖上,通過發瘋和咆哮來掩蓋焦躁。
最終被桶井水一潑——
周遭安靜下來,他也靜了下來。
壓在他身上的書童在水潑過來之際,散開,避免殃及魚池。
隻他一人,狼狽得像隻落湯雞。
他看了看四周,對上一張張陌生且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臉,咬碎了牙齦,記住了今日之恥。
若是換做尋常人,隻怕沒了蹦躂的資本,從此泯滅於普通人群。
但他不一樣。
他的前半生順風順水,被家人擁護。
尤其是在得知那個老實忠厚的大哥,在有了其他造詣後,他更為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