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父,您應該能猜到,不是嗎?”崔言之分開視線去看那副中堂,道,“他那樣的品階,有幾人敢擅作主張設計他。”
崔賢在朝為官,雖隻是小小的工部給事中,但也參與議政,朝中但凡有風吹草動,他必有耳聞。
去年冬月,崔弋戰亡消息一傳回上京,聖上便在朝會上發好大一通火。
誰都知道,安東安北安西三處是抵禦北涼和西樾的重要州府,其中安西和安北由阮家父子鎮守,阮家祖上曾隨高祖打江山,兩百餘年來多次曆經帝王術之罷黜起複的考驗,一直忠心耿耿,可謂中周國門守護神,天佑帝對此很安心。
不安心的是安東府的守將郭安近,其鎮守期間,與北涼軍的戰事上屢呈勝敗平開之勢。
帝王多疑,但這並不能成為革去郭安近職務的理由,正巧安東府副都護年老病故,天佑帝就同兵部尚書盧道從商定,從安北軍中選中崔弋,提拔調任,不出意外,此事必然又受到梁黨的阻撓,不過好在一到唇槍舌戰後,召令仍是下達了,可結果人還沒待到半年就沒了。
這簡直是把天佑帝的臉摔在地上踩。
責問郭安近的斥文還沒發出去,朝堂上關於崔弋安葬撫恤之事,各派又起爭執。
盧道從認為無論那一仗因何敗,崔弋畢竟是為中周戰死,該有的撫恤待遇不能免;而梁示崇則以為郭安近呈上的奏疏中已指明是崔弋狂悖自負,不聽意見,判斷失誤落入北涼軍圈套,以致全軍覆沒,按軍法,彆說撫恤待遇,恐還要落個嚴懲不貸。
接連幾天吵得天佑帝頭疼不已,無奈拍板,功過相抵,就此揭過。
究竟是誰,答案已不言而喻了。
崔賢一手按住茶幾桌麵,看向崔言之道,“你想如何做?”
“我要平反,陛下雖未降罪,但跟隨父親出戰的士卒皆亡,八百餘人,八百餘戶遺孀親眷,這樣的罪過不該由我父親來背。”
崔言之剛回到安東府,陣亡士卒的家眷便成日來門前詛咒辱罵,扶靈離開安東時,甚至還有浩浩蕩蕩一群人跟隨出府,一路唾罵。
他作為兒子,如何能讓父親承擔罪責,背一世罵名,而讓真正的壞人逍遙。
崔賢又追問,“那你可有證據?”
證據,那封遺書並不能作為鐵證。
他垂下視線,“沒有。”
崔賢一聽沒有證據,立刻反對道,“你連證據都沒有,要如何平反?你一個人要如何同他們鬥?連我都不知道朝中梁首輔到底站不站他,你貿然卷進來,丟掉功名事小,丟掉性命事大,我雖與你父親情意不深,但我們是一族兄弟,你若出事,我百年後如何向他交代?”
他胡須抖動道,“若你有證據,無需多麻煩,我自會為你上疏彈劾,可你沒有證據,此事萬不可一頭熱而為之,須得從長計議。”
“二伯父,雖我手上暫且無證據,但我會想辦法讓陛下徹查,我絕不能讓我父親枉死。”
狹小的書房內,二人言辭激昂,看著崔言之眼中的堅決,崔賢便明白他阻攔不了。
“二伯父,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您看著便好,不必阻攔,我不願牽扯您,若是我殞命上京,您就派人替我收個屍。”
崔言之說著起身朝他行禮。
“你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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