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寧幼時喜歡與人舞刀弄劍,騎馬打仗,常常忽略她;他愛看書,索性就將她帶在身邊,照顧得體貼入微。
他忙於學業的時候,她會在府中與沈霄組隊調皮搗蛋,爬樹掏鳥,扔石砸魚,揮劍砍花,娘和姨娘都說她是錯生成女兒身,活脫脫一個小霸王,竄天猴,可他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學業上的煩惱與苦悶好似都煙消雲散了。
儘管他有庶妹,有彆的表妹和堂妹,但他最喜歡的妹妹還是她。
每回下場科考,隻有她能看透他的緊張,變著法兒地逗他開心,讓他放鬆,也隻有她會對他說,“表哥,你不要整日愁眉苦臉的啦!考不上下次再考嘛,不過阿琬相信你肯定能中狀元,你那麼厲害!”
他後來自然是沒有中狀元,不過不負所望,幾次考試都榜上有名。
他與齊家小姐定親時,她想方設法約齊小姐出來,幫著偷偷見成一麵,事後她說,“表哥,你可一定要娶到齊小姐哦,我喜歡她做我的表嫂。”
明年他就要迎娶齊小姐做她喜歡的表嫂了,可她卻不在了。
沈霽思及此處,胸腔一陣鈍痛。
可他還是道,“娘,去吃飯吧。”
沈霽走過去蹲在她麵前道,“阿琬最是有孝心,又慣會討您歡心,她一定不忍您如此傷心難過,您彆再哭了,這樣她在黃泉下也不會安寧的。”
徐琬雖調皮,卻生得玲瓏透徹心,她不願她在乎的任何一個人不開心。
阮氏道,“阿霽,黃泉路,她孤零零地走,該多怕呀?”
是啊,她一個未及笄出嫁的姑娘,父母俱在,連祖墳都還不能入,走在黃泉路上,如何能夠不怕?
她生前可是有一大堆朋友的,還有他們這些兄弟姊妹。
“娘,阿琬那樣的性子,在黃泉路上肯定也能結識朋友,不會孤零零的。”
沈霽相信,那樣的妙人兒,無論在哪裡,無論境遇多糟,都能過得好。
阮氏聞言也破涕為笑,她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道,“那倒是,她肯定結交一大幫鬼朋友。”
帶著一大幫鬼朋友,浩浩蕩蕩走黃泉路,那才是她的行事作風。
希望黃泉路上無惡鬼,希望孟婆湯彆太苦,希望來世投好胎,平安康健,長命百歲。
徐府此時並不平靜。
伍鵬供述他將徐琬丟在江浦縣通往涪陽縣的官道附近,至於具體位置,他記不清了。
曾經在府中咋咋呼呼的可愛小姑娘,死得如此淒慘。
徐懷寧實在無法接受,他不想相信那個在他離開上京時,唯一支持他,讓他一定要回來送她出嫁的妹妹,會這樣沒了。
他懊悔自己為何非要棄文從武離開上京,他恨自己為何沒有再對她好一些,明明他才是她至親的哥哥,可做得卻遠不如四表哥,甚至比不上沈霄。
他必須要親自去驗證,反正離上京不遠,江浦至涪陽的官道也不長。
徐庸對此卻不同意,“你不許去,明日你姨夫就會讓江浦縣令協查,若是,若是阿琬被找到,你母親那裡也瞞不住,我白日要上值,你得留在家中穩住她,而且鄭翀定然會想辦法讓他女兒脫罪,還得費神對付。”
他坐在那裡,沒有端正儀態,而是塌腰垮肩,麵容無一絲生氣,看上去一下老了許多。
徐懷寧憤怒道,“如此狠毒的女兒,他保下來做什麼?不怕有朝一日被她下藥毒死?”
“再狠毒,那也是他的女兒,撇不清關係,若坐實罪名,他國公爵位也難保,你以為他保的是女兒?錯,他保的是爵位。”
徐庸說的在理。
“不行,絕不能讓他得逞。”徐懷寧看向徐庸道,“景王呢,他會幫鄭翀麼?”
“由不得他幫不幫,紮下鄭翀這根刺,我再不可能與他為盟,不幫又會涼鄭翀的心,倒不如幫一把。”
徐懷寧此刻後悔沒有科舉入仕,否則他非要親自替妹妹報仇。
他的妹妹死在荒郊野嶺,也不知有沒有被野狗蟻蟲啃食得麵目全非,或許連個全屍也無,罪魁禍首休想安然無恙,他必要讓她嘗嘗個中滋味。
“景王若是知道,怕是很想扒掉鄭語馨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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