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角落,幾個年輕的士兵已經紅了眼眶。張煥平日待他們如子侄,訓練時嚴厲,私下卻常偷偷給他們帶家鄉的點心。其中一個小兵忍不住抽泣了一聲,立刻被同伴捂住了嘴。
陳金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注意到莫無殤身後那兩個一直沉默的黑衣人——天主殿的執法隊,據說個個都有以一敵百的實力。這場對峙,從一開始就不對等。
“莫副殿主,“陳金陽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克製,“張煥跟了我十二年,參加過七次邊境會戰,身上有二十三處傷疤。他的忠誠,整個白金神域有目共睹。“
莫無殤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陳將軍,你是在質疑我的判斷?“他向前一步,幾乎貼著陳金陽的鼻子,“還是說,你其實也認同他的想法?“
這句話像一滴冷水落入滾油。周圍的士兵一陣騷動,有人已經按上了刀柄。陳金陽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眼中的殺意卻越來越濃。
“你——“陳金陽的拳頭已經舉起,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他看到了莫無殤眼中閃過的期待,那分明是在等著他出手。一旦他動手,就坐實了抗命不遵的罪名,莫無殤就有理由接管整個金陽城的指揮權,到時候一定會讓他手下的將士去送死。
時間仿佛靜止了。軍營旗杆上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遠處傳來戰馬的嘶鳴。陳金陽的拳頭慢慢鬆開,最終垂落在身側。
“把張副將的屍體抬下去,“他轉向士兵們,聲音沙啞,“按陣亡將士的規格安葬。“
莫無殤挑了挑眉,似乎對這個結果既滿意又失望。他拍了拍並不存在的灰塵,轉身欲走,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對了,陳將軍,下午的軍事會議,彆忘了帶上你的新副將——如果還能找到願意擔任的人選的話。“
他的笑聲像毒蛇般滑過每個人的脊背。兩個執法隊成員如幽靈般跟在他身後離開,留下一地血腥和沉默。
陳金陽站在原地,直到莫無殤的身影消失在城牆轉角。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地投在血跡斑斑的地麵上。他彎腰撿起張煥掉落的軍牌,上麵刻著“忠勇無畏“四個字,已經被血染紅了一半。
“將軍...“一個老兵走上前,聲音哽咽。
陳金陽握緊那枚軍牌,金屬邊緣深深陷入掌心。他抬頭望向莫無殤離開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有件事交給你去做“他低聲說,聲音隻有身邊幾個親信能聽見,“今晚三更,我要見"他們"。“
老兵神色一凜,迅速點頭離去。軍營很快恢複了表麵的平靜,但每個人都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徹底改變了。風吹過,卷起城牆上的灰塵,試圖掩蓋了那些血跡,卻忘記掩蓋那正在醞釀的風暴。
隨著時間的推移,青魔天火聯軍的戰旗已隱約可見,如一片潮水般向金陽城湧來。
城牆上,哨兵們緊握著長矛,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卻不是為了防備即將到來的聯軍。
金陽城的街道上,商鋪門窗緊閉,往日熱鬨的集市如今隻剩下幾片枯葉在風中打轉。偶爾有行人匆匆走過,也都低著頭,腳步急促,仿佛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連孩童的啼哭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聽說了嗎?東街的老李家昨晚全家都...“一個賣菜的老漢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婦人說,話未說完就打了個寒顫,警惕地環顧四周。
城中的士兵們麵色凝重,他們手持武器,卻不是為了抵禦外敵,而是不時望向城主府的方向。
那裡,黑霧繚繞,隱約可見猙獰的身影在其中遊走。自從黑魔入駐城主府,方圓十裡就成了禁地。白天尚能聽到裡麵傳來淒厲的慘叫,到了夜晚,隻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在寂靜中回蕩。
“為什麼沒人管管這些怪物?“一個新兵顫抖著問身旁的老兵。
老兵苦笑著搖頭:“管?你沒看見那些大人們嗎?他們就在城主府裡,和那些黑魔把酒言歡呢。“
城中的平民們對即將到來的青魔天火聯軍並不恐懼,反而隱隱期待。聯軍所到之處,雖然戰火紛飛,但至少會重建秩序,讓平民得以喘息。而盤踞在城中的黑魔,卻是實實在在的夢魘。它們不分晝夜地捕食活人,連繈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
夜幕降臨,城主府方向又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一個黑影從高牆內躍出,嘴裡還叼著半截殘肢。巡邏的士兵們彆過臉去,假裝沒看見。他們知道,若敢多管閒事,下一個被拖進黑霧中的可能就是自己。
金陽城,這座曾經繁華的邊境大城,如今已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籠。城外是希望,城內是絕望。平民們蜷縮在家中,既期盼著聯軍早日破城,又恐懼著黑魔在城破前的瘋狂反撲。
“再忍忍,“一位老者安慰著瑟瑟發抖的孫兒,“等聯軍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此時城主府內,這座城裡權利最高的幾人已經聚集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