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姑娘高義,無論能不能幫上忙,您都是本縣的大恩人。”周坤愁緒鬱結的眉宇稍有舒緩,伸手從衙役手中捧過木匣,放在石桌上,“言語口述,難免會有偏頗和忽略之處,這是下官整理出來的卷宗,煩請姑娘一覽。”
“如此甚好。”洛道韞含笑點頭,取出卷宗,仔細翻閱每一頁的記錄,力求不錯過任何細節。隨著時間推移,她的臉色也愈發凝重,乃至震怒起來。院中另外三人下意識地放緩呼吸,保持周圍環境的靜謐,唯恐攪亂了她的思緒。
‘三月初七,新野鄉鄉民李初二家六歲大的幼子於深夜離奇失蹤,第二人被發現死於鄉郊曠野,身中三十六劍,鮮血流進而亡。
同日,十裡鄉江家五歲幼女於夜間在家中後院被殺,身中三十六創,鮮血流儘而亡。
……
三月初八,甘露鄉馬家六歲幼子被殺害於縣內的亂墳崗,身中三十六創,鮮血流儘而亡。
同日,……,身中三十六創,失血過多而亡
……
三月初九,……
……’
短短三日,共有九名四歲到八歲之間的孩童相繼遇害,死因,死狀都驚人得一致,近乎被淩遲虐殺。
放下最後一頁卷宗,洛道韞深深呼吸,片刻後,才勉強壓下心中不停翻湧的憤慨。原本不想多事,奈何此案元凶竟然如此喪心病狂,虐殺孩童,禽獸不如。
“周縣令,這些遇害孩童的屍身停放在哪裡?”
周坤一怔,連忙回道“在縣衙的停屍房內,洛姑娘這是要……”
“驗屍,煩請周縣令引路。”洛道韞玉手一揮,淡紫色雲氣揮灑,桌上的那張古琴化為一束流光沒入她眉心。
留下吳嬸兒看家,洛道韞隨著周坤和差役陳雷來到衙門挺屍房。看著一字排開的九具幼小的屍體,她俏臉上仿佛凝結了一層冰霜,映襯著挺屍房內一片肅殺。
這些孩童身上滿身溝壑劃痕,縱然經過擦拭,傷口上仍舊還殘留著泛黑的乾涸血垢,他們本該可愛的麵容滿是痛苦和扭曲,令人看一眼就覺得心底生寒。
“喪心病狂。”洛道韞咬牙道,語調兒帶有顫音,顯然已經怒到極致。
周坤輕咳一聲,清了清發乾的嗓子,問道“洛姑娘,可有什麼發現?”
洛道韞沒有回應,她輕輕舒了口氣,右手食指中指並攏,輕點眉心,清亮銳音輕鳴,一張古琴懸浮而出,幽幽轉動,揮灑出黑白兩色清輝,籠罩住整間房屋。
“魂兮歸來。”
洛道韞輕聲呢喃,懸浮的墨幽琴轉速驟然快了一倍,房內憑空生出縷縷陰風,似乎溝通了陰冥死域。
她十歲那年拜入仙門求道,機緣巧合下得神器墨幽認主,經過八年時間的琢磨,也摸索出了不少驅使訣竅。好比眼前,便是借助墨幽的陰陽生死之氣,臨時構建一方法域,可令亡魂顯化,窺神見鬼,溝通幽冥。
洛道韞眼瞼低垂,清冷的眸光四顧,想要召出死者亡魂,然而房內陰風死氣,卻沒有任何陰魂顯化,有過了片刻,她收回收回指印,古琴化為流光回返眉心,房內的陰風死氣消弭一空,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周坤晃了晃腦袋,回過神來,急忙問道“洛姑娘,怎麼樣了?”
洛道韞再次上前仔細看了看孩童的屍身,開口道“周縣令,你說的不錯,此案果然涉及到了鬼祟妖邪,非凡俗手段可以偵破。我適才以道術召魂,發現他們的魂魄都不在此處。
人有天、地、命三魂,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住其身。天魂遊於冥冥,烙於天道;地魂浮於體外,驅邪護身;命魂獨住肉身,衍生七魄。
人死後,天魂潰散,地魂消弭,此為魂歸天地。而命魂則會被擠出體外,徘徊於肉身周圍,此時,由於沒有地魂和肉身的護佑,命魂往往會變得懵懵懂懂,直到第七天徹底消散。
適才,我以陰魂之術牽引,卻並未在此處發現命魂的蹤跡,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涉及到鬼魅,周坤也不是一點兒都不懂,當即醒悟“姑娘的意思是,這些孩童的魂魄都被凶手收走了?”
洛道韞輕輕點頭,繼續解釋道“我方才翻閱了他們的生辰八字,也檢查了他們的體質。據我推測,他們的魂魄力量要比尋常人強大得多,不會在短短時間內就無故消弭,這也側麵印證了我對凶手殺人取魂惡行的猜測。”
“畜生,當真是畜生,殺人取魂,為何還要如此虐殺!”周坤恨得咬牙切齒,臉色都氣得泛紅。
洛道韞幽幽歎息,因為虐殺更能激起死者怨氣,令他們死後的魂魄更加強大。
就在此時,房間外傳來一陣吵雜聲,隱隱還有哭泣和嗬罵聲。周坤眉宇一皺,大聲嗬斥道“門外何人喧嘩?”
隨著他的嗬斥,外麵的喧嘩聲不僅沒有降低,反而更盛了幾分。
“大人,卑職去看看。”衙役陳雷請示道,獲得周坤允許後,大步朝門外走去。
命陳雷出門查看後,周坤的注意力便又回到本案中。還待再仔細檢查時,門外的喧嘩聲驟然高了一大截,而且好像直奔這邊來了。
砰!
一個魁梧的身影被砸進停屍房內。周坤定眼一看,當場麵色大變,連忙上前扶起。此人竟然是剛才出門的差役陳雷。
被扶起的陳雷咳了一口血水,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外就傳來一聲滿是譏諷的聲音。
“不識尊卑的賤皮子,連本官的路也敢攔,還知不知道,這縣衙究竟是誰的縣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