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色的螢火!
我的壞運氣好像都源於那個奇怪的夢。
我安靜地看著窗外,眼角的餘光能看見他。他也看著窗外。不遠處的天邊有一堆彩雲,我小的時候真的以為那是,一會兒潔白無瑕,一會兒卻變成彩色的,在紅彤彤的快要漲破的太陽旁邊,圍成一個纖薄的,五彩斑斕的圈,然後他說,看見那堆最好看的雲了嗎,它們的名字叫晚霞。
晚霞。
我看見了晚霞。然後感覺到了汗水從毛孔裡流出來的感覺。
夏天,帶著黏膩的,腥臭的不適感撲麵而來,像一隻橫衝直撞的黑牛。即使剛下了一場雨,空氣裡的沉悶依然揮之不去。
我們就在這樣糟糕的天氣裡,開始並結束了我們為期七天的軍訓。
教官“一二一”的口號喊個不停,我希望馬上停下來,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堅持下去。隻覺得汗流的越來越多。夏天不怕高溫,怕的是雨前雨後的燥熱,讓人抓狂。
但我依舊我昂首挺胸,邁著正步循著早已排練好的路線圍著操場大步走,不隻是我,每個班每個人都很認真,生怕會被比下去,剛開學的那股狂躁勁兒早拋到了九霄雲外,這檢閱除了檢閱我們這七天的成果,還是檢閱我們那顆不安的心是不是慢慢歸於溫和平靜。
這就是學校的可怕之處啊。
把老虎的利爪剪掉,它們卻覺得無上光榮。
我不知道是單單一中還是加上其它學校——有一個好玩兒的傳統。據李明朗的“前人之言”,每次軍訓結束後,學校會為優秀班集體頒發證書,以證明他們的軍訓成果,可是這證書啊。
班班有份。
我說,怎麼可能,總會有失常發揮的吧。
李明朗努力壓製著笑,好像意料之中似的。略微戲謔的聲音從電話聽筒裡傳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好奇害死貓,我偏偏就喜歡當那隻寧肯死也要好奇到底的貓。整個檢閱儀式下來,我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死磕人家那些小錯誤,比如有個班其中一個人左右腳都錯了,整個隊伍亂的不行,有個班教官和隊伍簡直超不默契,教官儘力放慢速度,可還是和隊伍拉開很長的距離……隻要主席台上那些學校領導頭頭們不瞎,肯定能看見,要是都發證書的話,我叫他大哥。
事實證明,我真的要叫他大哥。
主席台上的校長頭頭看完全程,好整以暇,一溜兒順著念了下來。
“本次優秀團體有一班,二班,三班,四班,五班,六班,七班……二十一班,二十二班,二十三班,二十四班!”
我不服。
我相當不服,要現在是總統選舉,我作為堅持公正的人民一定會高高舉起手中的選票表示抗議。
可惜不是,就算是,也夠嗆。
身旁一群人也都愣了,沒料到會這樣,像我一樣事先知道的早把自己所知的傳播,在人家紛紛表示不信的時候說“等著吧”,此刻便神情自豪地說“我說什麼來著”。
不知道的顯然沒料到,發出“什麼啊”、“都有啊”的聲聲驚呼。
孟夏趁機調戲木頭老師“老師怎麼回事兒啊?我們那麼努力,為什麼和沒我們好的一樣都拿了證書啊?”
木頭老師第一次當班主任,以前也沒見過,看起來是一頭霧水,但還是儘量循循善誘“大家這幾天都很累,要是有的班拿不到證書多傷心啊,我們要體諒他們,這是鼓勵啊,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嘛。”
我們紛紛做出一副“老師你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莊重的點頭。
木頭老師看來很滿意,也朝我們我們點點頭。
這時原本和一眾教官彙合開會的教官跑回來,拉過木頭老師去,一邊比劃一邊說著什麼,木頭也一直點頭,看口型最後說了個“ok”,然後朝我們走來。
“來來下個通知啊,”木頭老師表情很嚴肅,扯著渾厚的聲音喊道,“咱們先到那邊跑道上集合整隊,每個班有固定的區域,學校領導人待會兒會圍著操場巡視,校長每走到一個班麵前都會停下說‘同誌們好’這時你們要回答‘首長好’,然後他再喊‘同誌們辛苦啦’,然後你們要回答‘為人民服務’,聽懂了嗎?沒聽見的互相轉達一下,現在,抓緊整隊!”
教官向前一步,語氣不容置疑“你們有三分鐘!”
話音剛落,我們拔腿就跑,活像一群脫韁的野馬。
整好隊站整齊,我們在操場上排排站好,一動都不敢動,仿佛長方形積木在盛魚的橢圓形盤子上一塊塊圍成了一圈。
校長從遠方走來,邁著不苟言笑的步態緩緩行進,他一個人的聲音很小,問的問題聽不到,但所到之處皆有“為人民服務”的吼聲。
在一片呼喊中,我聽見前排的孟夏小聲問我身邊的秦臻“我怎麼感覺像耍猴。”
秦臻聞言笑了,聽見此話的我也笑了。
然後我聽見後方傳來陸琪的聲音“嚴肅點啊。”
我不笑了,與此同時,秦臻也不笑了。
校長巡視完的那一刻,我徹底累成了一灘泥,檢閱的時候起碼是走著,現在是站著,我覺得小腿上的脂肪仿佛在咆哮“我不要變肌肉!”
這是最後一天,教官身邊圍了很多人,大都依依不舍,有的女生甚至抹起了眼淚。
教官深情的看著身邊那一張張稚嫩的臉,露出難得的溫柔“我今年是最後一年了,明年我就要回老家結婚了。”
“結婚,老師你多大啊?”
“我18了。”
“我們家比較偏,結婚早,我對象啊,已經等我三年了。”他回憶起往事,眼中有淚光浮動。
“老師新娘子美嗎?”有人問。
教官敲了敲他的頭“當然美!每個男人心中,自己愛的女人都是最美的!你們還小,不懂,等以後有了想一輩子守護的人,就明白什麼叫幸福了!隻要她笑起來,讓我乾什麼我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