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色的螢火!
中秋,放了三天的假。
我回了家。我爸去年剛遷入新宅,房子在葵城。那裡離學校不遠,但一中不地處鬨市,比較偏僻,期間的路程在一路綠燈的情況下要27分鐘,我喜歡這個新房所在城市的名字,念起葵城的時候,我常常想起裡中靜流——一部日本電影的女主角——那是個濱海的小城市,大海能洗去城市的浮華和聒噪,仿佛有一股洗滌人心靈的力量。
白露過後雖然天氣涼爽了不少,但白天還是難逃吳牛,清晨是一天中少有的清爽時段,我離開學校的時候大概差六分鐘七點,從公交車下來,已經是四十分鐘以後。從學校那一站上車時人山人海,第一班車駛到終點站倒車,再坐上後一班車就清閒了不少,公交車上沒幾個人,一個孕婦兩個老人,剩下的就是中秋節都沒法放假的上班族,耷拉著腦袋直犯困。
哪一次哪一輛什麼人,隻要是我坐過的公交車我都能記得,比如這輛,再往上推三次,我就是坐的這輛,有個提了兩袋子韭菜的中年婦女吐在了座位上,看到那個座位我就能想起來,於是我往後走,挑了個看不見那裡的座位坐了下來。
有時候有些事,我會希望我能隨著時間淡忘。
但我做不到,我要想起一件事來不是什麼難事,可要是我想忘掉某件事,那簡直比登天還難,用數學語言來說,那就是不可能事件。
到了家門口,我掏出鑰匙,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開門後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像日本風俗那樣喊一聲“我回來了。”
我必須得喊,這是習慣。
也稱不上習慣。
所謂習慣,就是淡忘了你做某件事的本來目的,僅僅因為你通常那麼做而做的某重複事件。比如你習慣每天早上起來刷牙,你絕不會每天在刷牙之前回憶你第一次刷牙是為了什麼,是順應父母的意還是僅僅是模仿或好奇,不得而知,隻是你每天都會那樣做而已,前天刷了昨天也刷了,並且明天依然會刷,所以今天,你要刷牙。
所以習慣的前提,是遺忘。
可我不會忘,我每次回家要大聲喊一句話的目的,不是那句話本身,而是喊這個動作。我隻是想提醒這個房子裡的人,有人來打擾你們可能存在的雅興了。
並且我不想看見。
然後我把門帶上,卸下書包來扔在一邊,段清穿著她的真絲睡袍從臥室走出來,看見我,說“回來了?”
我嗯了一聲,回了自己房間。
剛在書桌前麵坐下,客廳的電話就響了,鈴聲持續了三聲,在第四聲響起來之前被接了起來,過了四秒,段清在外麵朝喊“陸祺,找你的。”
我心煩氣躁的站起來,打開門走過去,拿起她平放在座機一旁的聽筒“喂?”
對麵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喂。”
“哪位?”
“請問你是陸祺嗎,我是藝考培訓班的老師,想問一下你的小提琴是不是……”
“沒興趣!”我煩躁的打斷她,一抬頭,看見一張大白臉,我嚇了一跳,努力克製住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點,段清一遍拍著臉,一邊走過來,悶悶的聲音從麵膜後麵傳過來。
“陸祺,你知道咱們家針線盒在哪嗎,我這腦子,一放下就忘,好幾天前還見了……”
我說“上一次我看見,是在書房桌子的第二層抽屜裡。”
她想笑又笑不出來,用一種怪異的僵硬的表情說“你說你爸也不是什麼精明人,為什麼生出來的兒子腦子這麼靈光啊,其實我很早就發現了,以前當老師的時候,你那語文作業啊……”
“現在有必要提以前的事兒嗎?”我語氣裡漸漸有了慍怒的意味。
她那種難看的笑僵在臉上,直直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沒說什麼。
“那個……”她用下巴指指電話,“怎麼不跟人家說了,阿姨覺得……藝考也挺好的,我和你爸爸是看你有天賦,你好好考慮考慮啊,這事兒我可不是害你,自己感興趣的事就要努力嘗試。”
我低下頭不再看她,應了聲“好”,就往房間走。
她在我身後,連忙說“今天晚上去臻臻家吃飯吧,你爸晚上有酒席,也不知道幾點回來,你小姨跟我說了,好不容易回趟家,一起聚聚吧。”
我停住腳步,扭頭看著她“我不去了,我們不是一家人,沒有必要。”
說完,我關上門,發出“嘭”的一聲響。
我晃了晃腦袋,又在書桌前麵坐下了。過了不久,客廳傳來她打電話的聲音。
我仔細看了看房間的構造,衣櫥被打開過,開口比我離開家時關緊了兩厘米;窗子也曾被打開過,目的應該是通風;電腦桌上一塵不染,顯然是有人擦過了;床上的床單枕套都被換過了,還噴了類似檸檬香味的空氣清新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