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本來就是一周中最容易疲勞的一天,我們的生活原本就壓抑,好不容易有一個從籠子裡被放出去遛遛的機會,沒人會傻到放棄。
所以倒數第二節課下課對我們來說,和放學幾乎沒什麼兩樣。
下課鈴一響,任課的地理老師前腳還沒邁出門口,後腳就有人收拾好撒丫子跑了,老師回頭一個眼刀,嚇得那些無法狂徒抖了三抖,乖乖低頭回座位上坐好。
然而老師剛剛離開,就有人緊隨其後衝了出去。
程肖左手揣著錢包,右手抱著籃球,臉上還有上課睡覺流的口水印,班裡人走得所剩無幾的時候,他在孟夏哈哈的嘲笑聲中低頭耷拉腦地走過來,問“五仁要留教室學習,張超早跑了,陸祺,打球去吧。”
我說“我還有點事兒,你先去吧。”
他撇撇嘴,罵了聲“沒義氣”,一邊和孟夏鬨著一邊下樓了。
我扭頭往背後看了看,教室裡的人所剩無幾了,除了我,還有顧莞莞和她同桌。
顧莞莞正埋頭畫著什麼,她同桌在練鋼筆字。
開學後,我們的座位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木頭的親民政策備受擁戴,為了回複我們的喜愛之情,他沒有提出重新分座位的事情,隻是說明了今後調換座位的方式,並答應我們暫時先這麼坐了。
我一直和秦臻同桌。高一第一場班會,我遲到了。
我沒能有機會和顧莞莞同桌,因為等我趕到教室的時候,她身邊已經坐了一個女生。
秦臻和她坐得很近。
我到教室的時候,剩下的空位已經不多,如果不出我所料,孟夏原本是坐在秦臻身邊的,看著她眼中流露的對木頭的星星之火,我想她跑到前麵和程肖同桌的原因,已經很明顯了。
還是那句話,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其實開學之前,我們班裡每一個人的照片,我就都已經看過了。哪張臉屬於哪一個人,我一清二楚。
因為早在中考成績下來之初,知道分班消息的同僚們早就已經馬不停蹄地在某交友軟件上建好了群組,把天南地北的同誌們召集在一起了。
改好自己的真名字後,按照現代人的尿性,要想找一張自拍照片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和顧莞莞同桌的那個女生叫李敏,她的自拍照漫天遍地,她分享過自己的博客,在她的博客裡,除了照片和本來麵目存在出入,通過她發布到網上的那些情懷感想,她的性格我也能大致了解。
尖子生,孤傲,蠻橫。
但通過她的言行,我很確定地推斷她曾暗戀過自己的某位長輩,所以說她心理扭曲一點也在情理之中。
說實話,我從來接受不了在血緣關係附近徘徊的感情。
我不止一次聽見她對顧莞莞說,你去幫我打杯水吧。
之類的話。
這更讓我難以忍受。
她雖然是女生,但我還是想衝過去,告訴她,顧莞莞不是你能指使的。
我走過去,沒等她開口作答,便對顧莞莞說“文藝委員,我有事和你商討。”
她看我一眼,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看著我的眼睛,說“好啊。”
李敏黑了臉,不解地瞥我一眼,氣衝衝地握著杯子離開了。
待她離開,我們視線落在對方身上。
“班長,”她笑著,“現在我們是陌生人,你要跟我探討什麼?”
我把手肘支在她桌子上,凝視著她的眼睛,說“文藝委員同誌,我是來跟你討論公事的。”
她“哦”一聲,道出一個恰到好處地尾音,也靠近了幾寸。
“班長同誌,是什麼公事啊?”
我一本正經“請問文藝委員同誌,可否邀請您小樹林一敘啊。”
她眯起眼,伸出指頭放在臉邊,指指我說“班長同誌……動機不純啊。”
我看著她的手,一把握了起來。
她怔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咽了口唾沫,小聲說“你乾嘛?”
我看著她說“顧莞莞,你到底去哪裡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她說“你先放開我。”
我把手緩緩打開。
她垂下眼“陸祺……”
“這樣的話,以後還是少說為妙。”她說。
“我……我不想……”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等待她給我的答複。
不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