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我站在窗邊,吟誦宋代王安石的《元日》。春節就在眼前了,街上節日的氣氛漸濃,除舊迎新得時節到了,家人團聚的日子近了,即使在家中,想著這些事也讓人喜上眉梢,喜氣洋洋。今年的新年會怎樣呢?
不由回想起前幾年的春節。尤其是燕燕來到我身邊的那一年。
“聽說北方過年都吃餃子呢,要不我們今年也做餃子,比較容易服侍。那幫人嘴又叼,這個喜歡這樣那個喜歡那樣,每年都頭疼得要死。現在菜價又上漲了,雞鴨魚肉買多少才夠分?還是餃子好,方便快捷,省得傷腦筋。”媽媽的提議馬上被采納了,我更是舉四個爪子讚成,我最喜歡包餃子了。學校裡放寒假了,我也可以暫時地不“上課”了,我忙碌地陪媽媽、鳯姨逛商場買年貨,買新的衣服鞋襪,逛花市,到處人頭攢動,鼓樂喧囂,彩燈飛揚。如果每天都是春節該多好。
除夕夜,我們早早就上床睡覺了,一來沒有守歲的習慣,二來半夜會被煙花爆竹聲吵醒,所以提前補覺。不過睡得一點兒也不踏實,心裡老惦記著那些什麼早上睜開眼說的第一句話要說新年好、收到的紅包不能拆、不能說不吉利的話……並且明知道半夜要被吵醒的,就更加輾轉反側了。長大一些後我才發現,那時的除夕夜睡得多麼香,單是反思過去一年的功過得失就足夠從傍晚想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不由得不想,因為長大了。
“咻~砰!咻~砰!咻~砰!”熊貓圖案的舊窗簾時而被映成一片血紅,時而一片翠綠,時而是東邊的窗簾,時而是麵北的窗簾。我好想爬起來追逐光亮的方向,走到窗邊,拉起窗簾,欣賞璀璨的煙花。煙花年年相同,但是百看不厭,因為一年隻看一次,看煙花之意不在樣式,看的是氣氛,是熱鬨。我睡在床裡頭,媽媽睡在外頭,我不能起來驚醒了她,煙花隻剩下想象的份兒了。
“幸子新年好!這個利是給你,新的一年利利是是哦。”我不情願地睜開眼,這就是大年初一的鬨鐘鈴聲。
“媽媽還給你準備了一份新年禮物喲,先閉上眼睛,3,2,1,好了!”
我想,肯定是一隻布兔子,因為之前我在商場裡看到一隻抱著胡蘿卜的毛絨兔子,十分喜歡。我屬兔,也特彆喜歡這種溫柔聰明可愛的小動物,愛屋及烏地就對有兔子主題的所有東西都有好感。後來,我每次去商場都特意拐到玩具區看那隻兔子,媽媽也就發現了。再之後我就發現媽媽在偷偷地做一樣東西,每當我出現就藏起來。
同樣地,我也偷偷地做給家人們的賀卡。
屋子不大,我、媽媽、鳯姨共享一間房間,其實要隱瞞很難很難,因此每年的新年禮物我們都提前很久就開始準備了。
我撐開雙眼一看,呀,是一隻布絨小白兔,穿一條鑲著彩色花邊的藍色碎花小連衣裙,抱著一個胡蘿卜。媽媽按了下開關,它的臉頰就亮起兩隻紅彤彤的小燈,唱起了《superstar》,我知道那是從舊玩偶上拆下來的。隻是樣子……和我想象中的差彆很大,可能是海綿不夠,褶痕不展,麵部輪廓不夠商場裡的圓潤,而且耳朵不夠長……但是她是我的第一個布絨玩具,並且是媽媽親自花了很長時間費了很多工夫偷偷躲開我不讓我看見的情況下做的,手工製作到這個份上,已經登峰造極了。
“真可愛,我好喜歡。”我把小兔子圈在懷裡,擠出快樂的笑容。
“喜歡就好,那趕快刷牙洗臉吃早飯吧。”
媽媽轉身出去了。
我看著小兔子,忽然之間淚落連珠,媽媽,你對我真好,我會用百分之百的心去愛這隻小兔子,接納它的全部,好好愛護珍惜,永遠不拋棄。
我看著小兔子,越看越覺得可愛。是的,隻要是真心,世界上所有的醜陋都可以化為美麗。從此,我和媽媽的枕頭之間多了一個迷你枕頭,躺著睜大眼睛的小兔子,它在我們入睡之前,會在我們的想象中用可愛的夾子音跟我們對話,喜歡到處亂逛,最愛在媽媽手臂上走來走去。想起《白發魔女傳》中的小魔女白燕燕,我給小兔子取名為燕燕。燕燕跟隨我多年,直到如今,在我的床上仍占有一席之地,它會比我長壽的。
我也將準備好的賀卡送給家人們,上麵貼滿了我從舊日曆上、廣告紙上、報紙上剪下來的漂亮圖案,組合成各種樣式。我也畫畫,隻不過對自己的畫沒有多大自信,剪貼畫就完美多了。大家開心地收下我自製的賀卡,總是誇我乖巧懂事,婆婆會給我超級厚的紅包,團年飯的時候給一個放枕頭底下,初一起床的時候發一次,等給彆人家小孩子發的時候又給我一次。
新年禮物,一家人誰都不能落下。儘管我挺小氣的,有時候因為五舅搶了雞腿而討厭他一天,有時候因為鳯姨的懶散使家務活都落在媽媽身上而厭惡她三天,有時因媽媽愛哭而不耐煩她兩小時……但是新年,我對他們的愛都將處於巔峰,特彆是有“外人”來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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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來的是舅父舅母和烊烊表哥,他們給婆婆買了一大盒什麼靈芝燕窩之類的補品,並給婆婆1101novel.com0元——一年的夥食費,幾十年來都是如此,直到物價膨脹的今天還沒有增加過一分錢。舅母送我一件粉紅色的珍珠棉襖,耀眼奪目,我向他們道謝,儘管我不喜歡粉紅色。無論衣服多麼華麗。
五舅出來隨意地打了個招呼,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又走回房中關上門。
“等你烊烊表哥來了,和你下盤棋啊。”舅父一如往年地說。我毫無壓力地答應了,小孩子輸棋給大人向來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兒,他們如果覺得贏一個小孩子有成就感的話儘管下就是了,我是不會計較的。況且自己棋癮也很重,平時和五舅對弈,他的慣常路數我已大概摸清,換換對手會很有新鮮感。至於洋洋表哥應該成年了吧,反正跟大人差不多。
“恭喜發財,新年好啊……”聽這大嗓門就知道是“人未到聲先到”的妹姐姨媽來了,後麵跟著我的四個表姐,四個表姐和我的出生年份成公差為2的等差數列。
五舅常笑姨媽得了四朵金花,怎麼不取名梅蘭竹菊。其實那個年代誰家想要四個女兒?生了第一個就盼著下一個是兒子,怎麼料到下一個再下一個下下一個也是女兒?並且不可能等四個女兒都出生了才起名字呀,四姐妹取名梅蘭竹菊的人家可算是國寶級稀罕物了。那個年代倒是有很多名字裡有“梅”字的,可能是想湊四君子的緣故?
跟在最後叼著煙慢慢走進門的是姨丈,一身正裝,皮鞋擦得鋥鋥發亮。
五舅從房間裡出來,坐了一會兒,逗茵慈表姐玩。華表姐一進來就親熱地拉起我的手,“幸幸,好久不見。”珊表姐、藍表姐、茵慈表姐坐下來喝水吃東西。茵慈表姐總是一副精靈古怪的樣子,去哪裡都給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的感覺。藍表姐不怎麼說話,總是默默地吃東西。同樣吃得很多,大人們卻隻會背後說藍表姐從不會嫌棄茵慈表姐,誰都喜歡嘴甜機靈的女孩兒。華表姐說話總是很溫柔,很客氣,吃東西很少,因此我很喜歡她。
我把華表姐拉進房間玩。我央求她給我畫幅畫,華表姐天生具有美術天賦,拿起畫筆順手拈來,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幅歲月靜好的夏日海灘圖,略一沉吟,在淺黃色的沙灘上加上一把巨傘,下麵一個小人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表情惟妙惟肖,我們為此笑得捂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