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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鬼醫(1 / 2)

相伴憑欄看月生!

盧閏是被凍醒的,初醒時還是茫茫然然,又是一陣陰涼寒風,方讓他瑟縮之後,恢複了神智。

當先想到的卻是自己是否又重借了誰的屍首還魂?但看看身上衣衫,雙手皮膚,卻知道仍舊是醜鬼盧閏,隻是如今竟是掛在一株鬆樹的樹冠之上。

此樹樹根深紮於峭壁之內,樹乾近乎與峭壁垂直,樹冠繁盛茂密,便如前世那知名的迎客鬆一般。隻不過,此樹生長之處更為隱蔽,是以到如今,除了從天而降的盧閏,再無旁人發覺。鬆樹雖蒼勁秀美,然盧閏卻並無欣賞的心思。

他如今掛在樹冠之上,真真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幸好樹根紮實,這樹承他之重,卻不見動搖。

盧閏趴在樹冠上,不自覺的竟是想要翻身,那必是跌下崖去屍骨無存的,不過那也暢快簡單,而且一下跌死,也不太痛苦——前世他也不是沒起過這樣的心思,無奈第一次去爬樓,便碰上那樓裡的一戶住家結婚。盧閏看著那喜氣洋洋的隊伍,明了自己雖不正常,彆人卻還想好好活著,不該給人添麻煩。

如今這荒郊野外的,卻是不會給人添麻煩了,況且還有人想著自己死。可將翻身時,卻恍恍惚惚想起了七師兄,他還欠著他一份禮物呢。

盧閏腦海裡忽然冒出來了一句話“人活著要有個念想。”,前言後語都忘記了,隻獨獨記得這麼一句。現在忽然想了起來,於是忽然明白為什麼上輩子過得如同行屍走肉了,因為那時候他活著確實就是為了活著,禽9834獸還知道繁衍後代,擴大地盤,他卻是茫茫然如同行屍走肉。

現在他有個念想了,忽然覺得,或許,該為自己的生路拚一拚……

盧閏尋了根粗壯些的樹枝抓住,一點一點向懸崖挪去。誰知他一動,這樹冠便搖晃了起來,往來的山風也在此時跑來湊趣,大風刮過,於是樹冠搖晃得越發厲害。一個不慎,盧閏腳下竟然踏了空,身子直直墜了下去!

幸好他雙手抓進了樹枝,因而並未直墜出去,隻是懸空蕩了兩蕩。盧閏借著這力道,原本想把腿重新甩到樹上,誰知腿沒甩上去,鬆樹卻搖了兩搖,樹根那裡更是嘩啦啦一陣土石滾落的聲音。

盧閏的位置雖看不清那樹根到底有如何了,卻也知道若不想掉下去,最好放柔些動作。於是便停下了所有動作,隻等著鬆樹重新穩了下來,他方才雙手用力,用著似是引體向上的動作,待上半身上的足夠高了,便向前一傾,上半身都的重量被交叉著的樹枝承接過,方才雙手一鬆,繼而上前一抱,一拽,整個人終於重新回到了樹冠上。

也是他力氣夠大,連串的動作做得又快又穩,所以這鬆樹隻是又晃了幾晃,樹根處卻並未再有什麼響動。

而重回樹上,盧閏也更加小心了,一點一點的挪過了樹冠,爬過了樹根,最後貼著崖壁的一處凸出的岩石站好。

盧閏趴在樹上的時候已是仔細的觀察過,從他站立處朝下,他目力所及之處著力點還算不少,穩紮穩打,應該……能爬下崖去。盧閏撕破了衣衫,將布條纏於雙手,繼而深吸一口氣,開始朝下爬去。

盧閏從未學過攀岩,更何況是這樣天然的岩壁,往往爬下數丈,才發現在周圍並未有落腳處,隻得重新朝上爬,繞開絕處尋找路徑。不知何時,鞋子衣服都已磨平,腳趾、身上、甚至臉皮都磨出了血,雙手上裹著的布條更是早已散落不知何處,手上的指甲都掀了開來。

天色也漸漸黑了下來,此處可並無什麼光汙染,這身體雖因為他日日在山林中進補並無夜盲症,但太遠卻也看不清晰。於是盧閏隻能在一處淺淺的凸出處坐了,卻是不敢睡的,以防半夜睡熟了翻身,滾下山去。

如今雖已入夏,但夜間山風卻依舊冷得讓人哆嗦不斷。盧閏縮成一團,聽著自己上下牙打架的聲音,饑寒交迫過了一夜。

第二日天亮,盧閏向下一看,竟已能看見崖底了,細算算也不過二三十米,不過他卻不後悔苦等了一夜,畢竟二三十米相對於他昨日所爬的高度,說多不多,但也是能摔死人的。重新開爬,盧閏身體僵硬酸疼,竟有些不聽使喚,還剩幾米的時候竟一腳踏空,跌了下去。

總算跌下來的高度並不算高,隨摔了個七葷八素,卻於性命無礙。

躺在地上緩片刻,盧閏才重新爬了起來。山崖之下便是密林,不見絲毫人煙,隻隱隱能從林中傳來鳥鳴獸吼之聲。

盧閏並不急著進林,而是找了找此時身上攜帶的物品。但翻來找出,除了蔽體都難的破衣爛衫外,竟隻尋出了兩樣東西。

其一便是出門時截雲派每個弟子都配下了的長劍,因配在腰間時盧閏係的牢靠,這一番折騰竟然沒弄丟它。這件雖然隻是普通鐵劍,材質比之略貴些的菜刀都不如,但有劍在手,畢竟好過手無寸鐵。

其二竟是他從七師兄那裡得來的半兩碎銀。之所以知道這碎銀必定七師兄給他的那塊,蓋因盧閏從重生到落壓,這碎銀是他得到的唯一一筆進項。門派中雜役是有月錢的,但弟子卻隻能得賞銀,並無工錢。賞銀卻隻有在為門派辦事——正經事,而並非是砍柴打水之類的賤役——後,才得的,盧閏自然是半文工錢也無了。

而這半兩銀子看著小小一塊,且原本電視上古代大俠花錢都是按百兩計的。實際上,普通百姓甚至還習慣以物易物,民間流通也大多為銅錢,一文錢兩個饅頭,且還是白麵的饅頭,一個饅頭便能有碗口大。十幾文錢便能喝酒吃肉,雖隻是劣酒糙肉,但也是酒肉,二三十文便可吃些次等的酒席了。

官價計,一兩銀合一貫錢,即一千文。但若按市價,一兩銀卻合一千兩百文。六百文錢,這也算是不小的一筆財富了。

看著這銀子,原本生死存亡間來不及想的問題,此時卻都一一浮現了出來。

為什麼來盧律要殺他,而且那位掌門師傅怎會也幫著他?最後那聲喊若沒聽錯,盧律殺了他,竟還要偽裝成他失足落崖?

要知道,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表達的可不隻是師徒之間的情誼,還有尊卑關係。

如盧閏與其師兄弟這般,為門派做雜役,可是最為平常不過,甚至他們這師傅還算親厚。真正醃h的事情,並不會讓徒弟們經手。要不然,倒痰盂,洗夜壺,捏腳捶背,再齷齪些,讓徒弟擦屁股的師傅都有。

因此除了文人之間的師徒關係稍好些外,師傅弄死徒弟,可並不算新鮮事,就是他們門派裡,雖是沒有徒弟被打死過,可盧閏卻親眼看見過因罰跪,活活跪死的師兄。那人當時給口水就能緩過來,掌刑的師兄也有些心軟去求了情,師傅來是來了,卻隻是坐在那喝茶。直到人咽了氣,才命拖去後山埋了。

可是怎麼到他這醜人身上,便不同了?

而且,這是截雲派的掌門,是七師兄的舅舅要他的命,他即便是離開了這裡,還能回截雲派,還能重新見到七師兄嗎?

盧閏的臉原本就醜,如今陷入沉思,雙眉緊皺,五官扭曲,更是猙獰如惡鬼。不過幸好附近無人,倒也不怕嚇到誰。

不知過了多久,他搖搖頭將銀子收了起來。現在情勢不明,他怎麼想都沒用,不如先走出這林子再說。

緊了緊綁腿,盧閏隨便尋了個方向,走入林間去了。誰知沒走多遠,對麵樹叢沙沙作響,竟探出兩顆灰黑色的狼頭來,

盧閏嚇了一跳,看著狼竟是呆住了。但沒等他一團漿糊的腦袋想明白是轉身而逃,還是原地上樹,那狼竟哀叫一聲,帶著同類跑了。

盧閏先是莫名所以,繼而卻高興起來,這狼極怕人,那必定是吃過人的大虧,這說明這裡也並不像他所想的那麼遠離人煙。想了想,盧閏乾脆朝著眾狼逃走的方向走去。

也是他走運,沒多久便發現了一條小溪,盧閏在水邊休息了片刻,喝了些水,吃了幾個一路上摘下的野果。覺得並非那麼饑渴難耐,便又重新上了路。

此時盧閏的衣衫早已破破爛爛,一雙鞋子也變了露趾的“涼鞋”,他身上又沒有避蚊蟲的藥物,挨著溪邊一路走來,便引得各式吸血的小蟲蜂擁而至,盧閏卻也不驅趕——他這身體除了力大之外,另有一特異之處,便是蚊蟲從不叮咬。

這點便是七師兄也對他嫉妒非常……

這些蟲子繞著他飛舞了片刻,但天將近午,日頭毒辣,又過了片刻,小蟲便四散而去了。盧閏掬起一捧水,潤了潤喉,繼續朝前走。

除了狼之外,他這一路上又看見了不少野物。野鹿野羊之類食草的不算,食肉的,山貓、豹子、甚至黑熊,老虎他都遠遠的看見了輪廓。不過這些動物看見他之後,大都遠遠的跑開,盧閏不由得越發感激那些在這林中卻確立了人類統治地位的前人,否則他現在早成了其他動物的盤中餐了。

漸漸日頭又開始下沉,盧閏眼前卻依舊是一眼望不到儘頭的林海。如此看來,今天是走不出這林子了。盧閏正尋摸著找個宿營的地方,另外給自己尋些食物,就見前邊溪邊不遠處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到似是一個打水的人。

但盧閏仍舊是精神一振,朝那人跑去,兩人漸漸接近,那果然是個打水人。可盧閏剛慶幸沒有片刻,便又停下了腳步。

雖是青天白日的,但他這張臉……隻希望能碰到些憨厚老實之人,不太在意他的樣貌吧。

盧閏片刻的猶豫,那人卻已經將水打好了,眼看著便要離開。

“那位兄台!那位兄台!”看那人一頭黑發,想來年紀也不會太大,盧閏扯著嗓子喊著,他現在正是變聲的年紀,聲音嘶啞難聽,若是喊大聲了,喉嚨還疼痛得厲害,但現在哪裡顧得了這些。

那人也不知聽沒聽見,仍舊自顧自的拎著水朝林子裡走。直到盧閏喊了十幾聲,那人才停了下來,轉身疑惑的問道“叫我?”

這個時候,盧閏也已經跑到他身前了。於是他這一轉身,兩人便看清了彼此的樣貌,卻是把對方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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