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看你這個村子也不大，想必人口應該不多吧。不知老丈這些年都是靠什麼營生為生啊？”方諾坐在門欄上和老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但他所問出的問題看似普通，但聽在劉煜耳中卻是另有深意。
“哪有什麼正經營生，有正經營生會吃這玩意嗎？”老叟指了指屋簷下掛著的那些乾貨。劉煜原本都吐的差不多了。可經老叟再度提起他又感覺胃裡一陣翻湧。
“那這村子裡的人平時都靠什麼過活啊？”
“還能靠什麼？運氣好點能去廟裡找點苦力乾乾，運氣不好就隻能餓著。”老叟幽怨的說道。
“廟裡？那除了這個就沒有其他進項嗎？”方諾問道。
“進項？我們這些窮苦百姓無田無產哪來的進項？年輕一點的還能去城裡看看能不能混個活計，等到了我這個年歲那就能活一天算一天咯。”
“老丈你今年高壽啊？”
“嗬嗬，高壽談不上，今年才不到五十。”
此言一出不但劉煜驚了。就連方諾都感到不可思議。
一個不到五十的中年漢子看起來卻像七八十歲了。
接下來方諾和老叟又聊了很多關於民生方麵的問題，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些普通百姓想要活下去要就成為寺廟的私奴討口飯吃，要就背井離鄉去彆處謀生。
幕國不像景國可以成為地主家的佃農，也不像巋國走投無路了還能做礦奴。最不濟像樂國那樣讓女兒去青樓也能養活一家生計。
這些他國能給底層百姓賴以謀生的路子可謂是少之又少。這樣的生存狀態佛門不做大才怪。
隨著夜色漸濃老叟困意上頭。草草招呼了方諾兩人一聲他就自顧自的去床上睡覺了。完全不擔心這兩人會有什麼歹心。因為他家裡窮的隻剩個草席還有屋簷下的那些乾活了。
“有什麼感想嗎？”方諾聽著老叟的呼嚕聲低聲對劉煜問道。
劉煜麵色陰沉如鐵：“我知道幕國百姓過的難，但沒想到有這麼難。”
“那你覺得他們過成這副鬼樣子朝廷有責任嗎？還是說在你心中從來就沒把他們當成人看？”方諾正色道。
劉煜聞言搓揉著腦袋露出一臉煩躁的模樣。
“我相信每一個八國的君王都幻想過自己一統八國的那一天。你老子幻想過，其他君王也幻想過。但幻想歸幻想，你覺得你幕國靠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百姓能讓你幕國走的更遠嗎？你不會真以為其他幾國不打你幕國是因為沙漠天險吧。”
“實在是你這裡窮的連被侵略的欲望都難以讓人升起。”
劉煜聞言麵如死灰。以往的那些驕傲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你總擔心我會過河拆橋把你殺了。但你想過沒有，如果我真想在幕後掌控一個國家，掌控一個傀儡。我選哪裡都不會選你幕國。我吃飽了閒的蛋疼才會放著中原富庶之地不去跑來你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著。你捫心自問一下，要是以我的手段拿下樂國很難嗎？樂國六大世家被我廢了兩家。我隻要稍微對盧紫嫣透露出一點好感你覺得她會不會上趕著引狼入室？”方諾誅心道。
“那你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說你是為了我幕國的百姓？”劉煜問道。
方諾莞爾一笑道：“你就當我是沽名釣譽吧。我隻想用自己的方式試著去改變一下這個世界。以前沒有這個機會，但現在的幕國正好有了我的用武之地。”
劉煜心中一凜：“改變世界？敢問先生心中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不知道，但我知道人不應該以沙賊為食。”方諾語氣平靜的說道。
“不應該以沙賊為食。”劉煜喃喃自語始終重複著這句話。
一夜很快過去，這是劉煜第一次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下過夜。這一夜他基本沒睡，腦海裡一直在想著方諾對他說的那些話。
次日一早方諾告彆老叟離開了村子。但離開後他並未急著返回星月城而是帶著劉煜繼續朝下一個目的地走去。
接下來一連三天方諾帶著劉煜走訪了星月城周邊好幾個村子。
每到一個村子方諾都會選定一戶人家求宿，期間和主人間的交談讓劉煜也看到了幕國的另一麵。
貧窮，愚昧，麻木是這些底層百姓的基本色。但同時他又從他們眼中看到了希望，期待和憧憬。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朝廷的新政給帶來的。
老百姓不明白什麼大道理，但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壞還是清楚的。聽著百姓口中一句句聖主明君誇耀的詞語，劉煜無數次都感覺羞愧難當。
三日過後兩人回到星月城小院。再次回來劉煜的眼中似乎多了一點彆樣的東西。
“我知道你本性不壞，在你擔任世子期間你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對國家有所作為。雖然手段陰險了點，運氣差了點。可站在你的立場這些都無可厚非。”
“可你想過沒有，你對拓跋宏做的那些事情就算你成功了對幕國來說又能有多大幫助呢？是。短期內你可能除掉了幕國的一個心腹之患，但要知道隻要睆國一天還在，你幕國就永遠沒有出頭的可能。更何況睆國沒了還有景國。還有無數國家都不是你現在的幕國所能抗衡的。”
“你老子能對佛門動手就說明他心裡也是想求變的。可你卻在內憂未除就引來外患這是何等的不智？”方諾苦口婆心的說道。
劉煜低著頭小聲說道：“我當時壓根就沒想到景國會突然反水。我隻想著要是成功了至少金沙城之危立馬可解。”
“你還真是幼稚。就算你成功了又如何？景國既然占下了金沙城就沒打算還給你。哪怕你們是盟友也不會還。”方諾一陣無語，心道這可能就是沒看過三國的壞處吧。
劉煜點了點頭：“這些道理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
“好了。該說的我也說了。該看的你也看了。今後的路你怎麼走就看你自己怎麼選了。還是那句話。如果你覺得我是在折磨你，那你大可拋下這一切隱居山林。大不了我把你老子再接回來就是。實在不行我看那劉宣也不是不行。”方諾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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