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彆再稱我為張先生了,盈兒,”張子房亦笑,“這裡人都隻以為我姓王,極喜愛花。”
劉盈點點頭,倒也不多問什麼,環顧了下四周,“先生的喜好依舊如此雅致呢!”他微微一笑,“不知先生住這兒多久了?”
“一陣子了。”張良回答的很模糊,飲了口茶後,視線突然往楊冠玲掃了過去。
楊冠玲一瞬間有種在照斷層掃描的錯覺,張良雖麵帶笑容,可凝視她的眼神卻帶著幾分淩厲幾分試探,竟讓人心底驀地產生懼怕。
她連忙拿起茶杯掩飾情緒,欲飲一口,卻忘了老早把茶喝完了,隻得訕訕地把手中杯子放下。
張良眸裡泛起一陣笑意,麵容慈藹,仿佛方才的一切隻是錯覺一般。“姑娘倒挺喜歡我這兒的茶水。”
他忽地擲掌拍手兩聲,一位少女手執茶瓢便出現在了楊冠玲麵前。
──這是那門子的快遞宅配啊!楊冠玲表情微愕,可看著跟前的少女,好奇心不由得從心裡騰起。
那少女穿著一身粉紅長衣,頭上戴著粉色紡紗,掩住了麵容,看個子倒也頂多十一二歲的年紀。
“她生來便患有惡疾,毀了容貌,倒了嗓子。”張良一歎,眸裡有一絲惋惜閃過。
那少女恭敬而優雅地把茶水倒進杯裡,水流依依回旋轉進了瓷杯中,少女一收手,波麵便由上下起伏轉而靜止水平,其過程也不過在轉瞬間。
“好厲害!”楊冠玲驚歎,“多謝姑娘了,”她低頭抿嘗了一口,抬起頭時兩眼瞪得雪亮,“好茶!真是好茶!”
那少女微微屈身行禮,便走過去也幫劉盈續了茶水。
嬌小的倩影竟讓楊冠玲有種莫名的熟悉。
她看著她倒茶,忍不住好奇心問道“姑娘可曾在宮中待過?”
宛如針刺一般,少女手一抖,原先倒茶的完美弧度被硬生生偏移了幾吋,液體灑到桌上,有幾滴甚至濺到了劉盈衣上。
“怎生如此粗手粗腳!”張良努斥,望著早已下跪的少女喝道“跪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清一清!”
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整理收拾,完畢後便向現場其他三人行行禮,隱退於門外。
從窗櫺外可看見少女正在屋外大樹下罰跪思過。
“真不成材的弟子。”張良歎了口氣,忙向劉盈賠不是。
劉盈開口“這也該怪嫣兒魯莽,胡亂說話。”望著楊冠玲的眼神也有些責備,“還不出去外麵看看人家姑娘家?”。他衝著楊冠玲使了使眼色。
楊冠玲瞬間明了,連忙低頭也行了禮,“嫣兒也該罰跪才是。”便也走出了門。
她大搖大擺的走到少女麵前,豪邁的拍拍她肩膀,“起來啦!彆跪了!”
隻見少女使勁的搖頭,背脊打得頗直。
“不過把茶弄灑了,犯不著這樣跪吧?”楊冠玲苦口婆心勸道。
誰知少女聽了雙膝反而並得更攏,腰杆越發挺直。
想不到這人還真固執!楊冠玲心一橫,索性伸手把少女從地上拉了起來,她摸了摸她的手,嗔怪道“你瞧,手都那麼冰了,何苦沒事找罪受……咦,你這手怎麼──”
楊冠玲話未說完,少女連忙抽手後退一大步,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你……”楊冠玲有些困惑,她默默走近距離看著她,忽然發現她倆身高倒還真有些相似。
楊冠玲有種想看清她相貌的衝動。
她略帶遲疑的伸手,想觸碰那粉色麵紗,她直覺的認為,這必定有些蹊蹺。
“這次真是太感謝先生了。”劉盈全是感激的話語打斷了楊冠玲的動作。
當楊冠玲回過神來時,劉盈已是走到了她跟前,而一旁的少女已然原地跪下。
劉盈看著那少女有一瞬間的迷惘,可很快便恢複正常,他打量著少女一會兒,“請姑娘彆跪了,寒氣傷了膝蓋總是不好的。”語畢便向楊冠玲瞟了一眼,鄙視她辦事不周。
那少女一聽,很是乖巧的站了起來。
楊冠玲覺得有些無辜,她剛剛可是有成功讓她站起來呢,可人家偏偏愛跪,你又能如何?贈送一套小燕子牌‘跪得容易’讓她跪到爽?
還是來裝個娃娃音,呼喚一聲萌萌,站起來?
“怎麼,罵罵你,就不高興了?”拜彆過張良,劉盈與少女並肩走在歸途。
“我哪敢不高興,是你看錯了。”楊冠玲小聲咕噥,“我高興都來不及呢。”幸好今天還算平安,感謝飛天小女警的努力。
“那……倘若你看到這個,會不會比較高興一點呢?”劉盈一笑,嗓音溫潤如泉。他略帶得意地搖了搖手中物。
一隻錦囊便映入楊冠玲眼簾。
她眼睛一瞬間的瞪大,“百解丸?”伸手接過了錦囊打開來做確定,表情漸由驚訝轉而驚喜,“真的是百解丸!”
“正是。”男人微微一笑,“張先生對於調配解藥是十分拿手的。”
“這也是我今天去拜訪他的主要原因。”
楊冠玲滿心歡喜的捧著錦囊,興奮得手舞足蹈,愉悅之情不表言喻。
“實在是太感謝,太感謝你了!”
她決定從今天開始對天發誓,再也不說咱們小皇帝沒用了。
“你可感到高興?”劉盈打趣的看著她。
“當然。”少女仰起頭,笑得合不攏嘴。
“可一回去,賈老夫人又要找你,你還能那麼高興?”
“嗯?”
“救我……”
“容我考慮考慮……”
“你!”
“開個玩笑罷了,犯不著那麼嚴肅。”
“你也會開玩笑?真難得。”
“喔?我看咱們一回去還是先見見賈老夫人好了。”
“你!”
“嗯?你又當真了?”
“你!唉,沒事。”
於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形後,有位少女正癡癡的望著他倆,她身著粉衣,身軀輕顫,淚水自她臉頰滑過,滾燙的溫度一滴兩滴打落於雪地,響起了細碎的嘶嘶聲。
“這不是見著了嗎?”張子房靜靜地走到了少女身側,捋須大歎,“你上次私自去偷瞧她我就不計較了,這次讓你和她麵對麵碰著竟然差點露出馬腳,你這樣做能成得了大事嗎?……”
粉衣少女聞言低頭啜泣,“可是……”原來她嗓子根本沒啞。
“可是什麼?不都給解藥了嗎?”張子房略有不耐,態度有些暴躁。可見其另一位弟子也師承於他的個性。
“好啦,我求求你彆哭了,咱們還要搬家呢。”張子房拍了拍她的肩膀,儘量使自己態度和緩,他語重心長的勸道“該你的終歸是你的,不該是你的,你是想搶也搶不到啊!”
他又歎了口氣,飽含著無奈與心疼“何故做這種自損法力的行為呢?”
“一旦動了凡心,咱們妖力必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