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洛子決麵無表情地點了個頭,手翻著屍首找著了個劍鞘後便把劍收了起來,尋完值錢的東西後,他人朝我走近,一見又哭起來的釹渚是皺了皺眉頭,抬手示意我好生安慰她後,是突然解釋道“不過侍衛倒不是我殺的。”
我當然知道不可能是他殺的!我人把釹渚抱在懷裡,語氣還是掩不住愕然,“所以……你會用劍?”
“沒吃過豬肉自然也看過豬走路。”
此時洛子決正張望著四周看有無人煙,回答聽起來就像隨口答複。
“可是……”我隻覺不對,“你那殺招分明、分明……”分明就是練家子的功夫啊!
“……我說都認識那麼久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洛子決聞言是哼笑了一聲,勾起唇,瞇眼盯著我瞧道“難道還不明白我一直以來都在扮豬吃老虎嗎?”
我被他這話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見他看了我一會兒,歎了口長氣後,就是指著我道“釹渚好像昏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趕緊揹起她,好讓我們先逃離這裡再說。”
以小村莊最熱鬨的地方作為中心點來看,我們下榻的客棧其實較偏外圍,央國兵似是從另一頭方向侵入的,倘若當初是從我們這頭攻來的話,怕是連逃跑的機會也沒有。
小村莊裡,有些屋子跟屋子之間距離挨得緊,間隔不過幾吋的空隙,要在其中小徑行走並不方便。外頭大道路雖寬,但也隻有不要命的,才會選擇光明正大去晃悠。所以我們兩人是揀著小巷繞道而行,一聽有疑似央國兵的腳步聲逼近,我們是立即噤聲止步,如此下來倒也一路有驚無險。眼瞧天已漸漸泛起白肚,遠方有悠揚號角聲起,似是正在召集軍兵整隊,我方思及此,隻見一列軍馬達達從外頭大道奔騰而過,出了小村莊之後,空氣即陷入死寂一片,晨霧如煙般悄聲彌漫,擴散至整個街坊小巷,其溫度冷冽如冰,叫人不由打起寒顫。此時風一起,混雜著殺戮血腥味,呼呼地在耳邊輕吹哭訴著,也不知夾帶著多少亡靈的不甘呢喃。
洛子決眼盯著外頭大道一會兒,確認無事後,是招招手示意我倆往大道走去。沿途屍首無數,血流成河,混著屍水,沁浸在青石板上都快滿了出來,讓人腳踩在地上都能感覺到有股濕滑。
好不容易出了村莊,我身體一軟,跪坐於地,隻覺得這腰其酸無比,是再也揹不動釹渚了,而洛子決似也看出來了,扯過釹渚就要掐她人中,豈料還未來得及動作,便感一陣地搖,伴隨馬蹄聲響,我倆是立即抬頭往源聲處一看,就見一群騎兵正往我們這頭方向奔來,人數少說也有百名!
見此陣仗,畢竟才親眼瞧見場血淋淋的屠村,怎麼可能會不害怕?我隻想著趕緊起身落跑,可這腳已是使不上力,感覺胳膊被一扯,洛子決也不管釹渚了,兩手施力是賣力拖著我往一旁樹叢方向躲去,他手邊動作著是邊大口喘氣,臉色慘白,一身血汙,比起我模樣更是狼狽不少,可那眼仍不忘緊瞇著盯著遠方。其實我心想,按這距離,人家坐在馬上的老遠就發現了,而且我們四周也沒有什麼巨大屏障物,想必是躲也躲不掉的。腦袋才這麼想著,便見一鐵騎猛然從大隊陣中縱馬脫穎而出,一馬當先地,是疾速往這頭飛衝而至。其他人似沒料到他竟如此行之,乃是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馬鞭一揮,人跟上後,叫人這才看清後頭那寫著“未”字的飄揚旌旗……
感覺洛子決動作頓住,拉住我的那雙手是悄然鬆開。我盯著眼前那人逐漸清晰的麵容,整個人早已有些恍惚了起來。隻見那白馬馳騰,馬背上的他身披銀甲,一襲黑袍披風在背後任意昂揚,他手持盔纓,眉頭深鎖,一臉焦急,我想,他約莫是瞅見了釹渚的關係,才會如此心急地奔來的吧……
勒馬急煞,藍天穹馬未停穩即翻身而下,如我所料,他人是立即往昏迷不醒的釹渚那頭衝去,把釹渚攬在他自個兒懷裡後是探手去掐她人中,眼瞧釹渚轉醒,那揚起的嘴角帶有幾絲鬆了口氣的味道,藍天穹溫柔地扶起釹渚起身,似想攙扶著她走到坐騎那頭,我暗想這英雄載妹子戲是一定會上演的,雖然釹渚這一路以來都隻是當睡美人扮演好幸運物角色,被照顧得服服貼貼,可偏偏這種柔弱無助樣是最惹人疼惜的,像我跟洛子決這種渾身弄得臟兮兮,擺了明路人臉的,能被可憐賞幾口水喝就不錯了,不然才沒人想搭理。
眼瞧大隊人馬進到小村莊裡去探看,我跟洛子決被盤問了幾句話後,是一邊喝著未國兵遞來的水,一邊坐在一旁安靜地看戲。這當口藍天穹正低頭輕聲向釹渚說了會兒話,也不知說了什麼煽情狗血句,總而言之就是逗得她笑逐顏開樂呼呼,瞬間嬌羞小花癡上身,喜悅渲染上了眉梢,一下就陷入了兩人小世界裡。由此可見,果然是男主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我想釹渚大概也忘了自己逃出宮的原因了吧,隻是你這樣愧對得起那麼久沒戲份的周楚為嗎?我在內心深深鄙視他們幾個好一會兒,隻見藍天穹輕手輕腳地把釹渚扶上馬匹後,也不知是突然聽到什麼,頭猛地轉了過來,視線掃到我們這頭,是一刹愣住,神情是掩不住的震驚。
“……敏敏?”
哎呀,聽這承德公主終於有戲份了,我是立即轉頭去瞄洛子決,眼神陡然對上他瞟來的視線,此時他正手杵著下顎看我,也不知究竟打量多久了。
見我猛然轉頭,他似有些意外,挑高了眉,發出了聲嗯的上揚音,神情有些困惑。
——我說你這嗯是嗯啥鬼啊?要不是藍天穹已是走了過來,我還真忍不住直接脫口罵出,而洛子決這下終於察覺到了,是順著我的目光仰起頭去看停駐在自個兒跟前的人。
兩人登時四目相對,相對於洛子決一臉坦然尋常,藍天穹則是深深蹙起了眉峰,凝視著他好一會兒,驀地低聲道“……終究是讓你受委屈了。”
——臥槽!你媽怎麼這人每世碰麵都離不開委屈兩字啊!我是下意識地腹誹,沒料到藍天穹這話說完,是一把用力拉起洛子決,猝不及防地往他懷裡送去!
我被這變異弄得目瞪口呆,洛子決眼睛更是一下子瞪大了一圈,反應過來後伸手就要去摸劍,惟慶幸這基情無比的一抱隻維持一瞬爾爾,藍天穹很快地即抽身離開,也沒多說什麼,僅交代一旁親衛此人為貴客,請去石岩城後得好生照顧雲雲。
眼瞧藍天穹走遠,我看了眼臉色仍舊鐵青的洛子決,是清了清嗓子,人湊在他旁邊,故意學著那話低聲道“……終究是讓你受委屈了。”
本想趁著機會好好開他玩笑,怎料洛子決卻是看我一眼,突然道“比起你,我尚不可及。”
“畢竟,我可不像你一對眼睛直盯著藍天穹看。”
他口氣極淡,是一下就說中了我的傷心往事,刺得我沒來得及防備。見我陷入沉默,洛子決是長歎一聲,人拉過我是輕聲道“反正我們先去石岩城再說,姑且走一步算一步,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把身子換回來以及拿到神器,其他的你就放寬心,彆想太多了,知道嗎?”
聽他話說著,我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又覺得他話到後頭頗為微妙,是忍不住去細細打量起他。
洛子決似也知道自己語氣有點怪異,瞅了我一眼,就這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也沒再多說半句話,自個兒邁開步伐,沒搭理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