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傾城拐夫入甕!
古有雲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滄海桑田,萬事瞬變,幾千幾百個年頭過去了,有些人事景致多少還是存在的,可有些,卻著實是與從前不同了。
就以這由長、樂、未、央四國所組成的九州大陸中,那靠最北端的皓白山來說起吧,想當年整座靈山仍舊仙氣氤氳,幾位仙師建了修仙門派永華明宮,門生桃李遍布天下,其事蹟中以桃花峰掌門擋魔道護天下最為人熟知,可這強者滯留人間久了,總歸是有殞落之日的,隨著門第衰落,當年為人所知的修仙道派,如今早已風化成了遠古傳說、無稽之談,頂多當哄小孩的故事講講,已是沒人在管你有無靈根這事了。
不過,雖說仙法之學擱到今日已是乏人問津,可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神仙這一詞,模模糊糊聽著,到底還是有些吸引力的。
這話又得要說起,相傳這長、樂、未、央四國本是同源所生,但日子算到現在彼此老早就鬥個好幾千回了,該和親的就和親,該送質子的也隻能老實送質子,沒人在跟你相煎何太急。隻道是誰一下子浩浩蕩蕩地滅了哪一國,誰一下子又在暗地裡絕處逢生了起來,本先沒沒無聞的爭權者打著複國名號東山再起,且偏偏還都有個默契說自己是什麼國純正子民,出生時還是伴著龍鳳祥雲、仙胎轉世降生的。明明那骨子裡的血老早就雜混不清了,可為了攏絡民心,他必須胡扯這一切都是依天命所歸,他還必須讓人們堅信著唯有他,能完成眾人達不到之事。
而到了拔劍上戰場的那一刻,那從嗓子裡呐喊出來的話鐵定是得夠威武漂亮的,畢竟,他得讓那些跟著他拋頭顱灑熱血的青年們死心踏地為他犧牲。且他還必須表明他要奪江山,絕對不是為了個人的權力私欲,而是為了整個社稷天下!為了造福黎民百姓!
可老百姓們也並非全都是愚昧蠢鈍的,想當然也明白其中參著幾分假意幾分真心。
事實上,就大部分的在高位者而言,就所謂的人性來看,想必是假意占得比真心來的多。其實說實在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要能讓老百姓平安康泰、衣食無憂,誰還管得了他是不是虛情假意,照樣能在史冊上大力稱讚幾分,供後代世人歌頌尊敬。
而在這四國曆史中,最為世人非議的人物莫過於長國韓懷公了,其筆下兵法戰術精湛,好幾十個年頭過去了,有的仍沿用至今,反反複複,改良推演了數遍,幫著爭權者歡喜打贏好幾次勝仗的同時,亦被記下一筆又一筆數不清的血債,永永遠遠糾纏著,怕是那韓懷公不論死個多少遍也是還不完的。
至於在老百姓這頭,畢竟也被爭權者話術騙好幾次了,是著實厭惡起這詭道縱橫的戰爭亂世,且又不甘老是隻有被打壓的份,故而時勢造英雄,以俠義為正道的東北門派興起了,他們起初的確是挺行俠仗義的,不過人心難測,總是有人偏偏會生出條歪路出來,待走岔了之後,整個武俠精神自然劇變成各自為道,正邪難以清楚劃清界線,隻道是光明之中有幾點晦暗模糊,而闃黑之中亦有幾絲澄明清淨。
可話又說回來,究竟在這天地之間,什麼才是己生之道呢?人們要憑借著怎樣的選擇,才能選出最正確的道路,好來通向彼岸大道之橋,使心境通達澄明,大徹頓悟呢……
“馬的這到底是在寫啥鬼玩意兒……東扯西扯的,叫人看都看不明白……”
人坐在離石岩城幾裡遠的驛站處,看完這卷被人寫滿紅字、儼然不知所雲的舊書冊後,她火氣一騰,幾乎是想直接隨手一扔的,可再想想,好歹也是花錢買來的東西,拮據如她,是著實沒有那個本錢能任意浪費的,心思一定,她索性把那冊子往褲腰塞去,再使勁拽起腰帶狠狠勒了一勒,是努力想借著紙張的推力壓下腹中的饑餓感,她已經是好幾天沒吃過熱騰騰的食物了。
此時正值夏末秋初,又是個快到傍晚起風的時候,她身子瘦弱單薄,自是覺得有些發冷。再加上一想起記憶中那圓圓白白的大包子,仿佛聞得到那股香味似的,口水就是一吞,肚子又開始不聽話地叫囂起來,是怎麼用力扯褲帶也掩蓋不住。見此情形,咬咬牙,她彆無他法,隻得把自己藏的那最後一塊乾餅,混著水拿來充饑了,至於明天的夥食也隻能等明天再看著辦了,總歸得先讓今天的自己不餓死才是正經事。
況且現在國家跟國家之間正在打仗著,誠屬於非常時期,她這身上還有些乾餅能吃就得偷笑了,實在是無法要求太多。
其實,她年幼時生活還是好過的,父母晚來得子,很是疼惜她。雖不是富貴人家,但至少一家和樂安康。隻不過這樣的好日子卻沒有維持太久,到了她十三歲那年,國家開始動亂了,鎮上又鬨了鼠疫,能治病的大夫老早都被抓去從軍了,剩下幾個人身體分明還健康的,卻因為上頭怕事怕麻煩,整個小鎮裡八百多口人家的性命就這樣被縣衙封了起來,拿火大把大把地燒,她隻記得那個時候大家都在哭喊尖叫,她那時身子還矮小,跟其他幾個孩子一樣,勉強還能鑽過狗洞。她還那麼小,想當然是被嚇得一臉茫然,隻會發楞,做爹娘的見狀也隻得用力推著她,把一片小白花瓣塞進她手裡後,是嘶吼著要她趕緊往北邊跑,跑去最北境的石岩城找到這朵花的主子,遇到人也不準說從哪裡來的,就這樣一直跑一直跑著,永遠都彆再回來。
如今三年過去了,她十六歲了,這其中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她都覺得挺不可思議的,這三年來她有大半時間都是在躲著的,有次因為被發現了女兒身,是差點被人口販子給拐騙,也幸虧她夠機警,一看矛頭不對,是立即落跑。不過說也奇怪,她明明是沒學過功夫的,可當她一奪下那壞人長劍時,身子是迅速反應過來,仿佛反射動作似的,使她精準無比地攻向那人要害,成功竄逃求生。
喔,對了,她其實是有名字的,叫顧敏敏,但她不喜歡那名字,隻覺得有夠軟綿,太女孩子家,她一直覺得自己有另外一個名字,沒什麼特彆原因,她就是這樣覺得的。可無奈愣是怎麼死命地回想,卻是怎樣也想不起來。
她一路往北顛沛流離地走了整整三年,這才總算來到這未國國境最北的石岩城,而離這不遠處的,便是當年威震四國的第一大關霞海關了。可如今央國已是沒了,自十多年前霞海關被未國大軍攻破後,央國本就搖搖欲墜的聲勢即一路慘衰,隨著帝後上吊自儘,公主充擄後宮、皇子成年的處以極刑、年幼的流放,整個京城大都被鮮血染紅了之後,是徹徹底底宣告了滅國。
當然,這結果若擱在未國角度來看,自然是喜不自勝,已是大笑高唱著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詞了,可這太高調的行徑鬨久了總歸還是惹起了民怨,畢竟人家央國人跟你未國人既不熟又結怨的,憑什麼你跑來把我們家打爆了還要我們乖乖不反抗供你當老大膜拜呢?天底下豈有這種荒謬之事。
而一剛開始,一場民間起義還不足以讓未國警惕,反正你小老百姓敢造反,我就狠狠把你打回去,諒你也隻剩那點濫竽充數的,是連最基本的高壓懷柔伎倆也懶得施行。
可緊接著,隨著一場起義成功,星星之火燎原,駐留在央國境域的未國兵漸漸地竟是招架不下去了,開始接連敗退,從得意洋洋的包夾者逆轉成為如落水狗般被包夾的份。而人遠在南方帝都、本是優雅品茗的未國皇帝一瞧這快馬來的捷報,是被嗆得猛然把茶水噴了出來。他死揉著眼睛,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怎料這臉湊近些再仔細看了一遍後,一隻手抖啊抖的,是一個不小心又打翻了瓷茶盞。未國皇帝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隻道這分明都是些老弱殘兵的,怎麼突然間就有本事反擊了呢?而這樣的疑惑,直到常年駐守未國西側的守城悄悄拍了拍皇帝肩膀,示意要主子偶爾來關心一下他時,這才總算得出了答案。
未國皇帝一個明白後是立即跺腳大罵原來是西邊老不吭聲的悶騷鬼長國如此重口味地勾搭上老弱殘兵了,正暗地裡搞連橫幫他們撐腰呢!
未國皇帝被這真相一激,眼前一黑,滿腔熱血往腦門衝去,是也沒多想便正式與長國叫板宣戰,連意思意思談也懶得談,講簡單點仍舊是先打了再說。敵方一確定了,兩國即瞬間鬥得昏天暗地沒個儘頭,無奈未國先前攻打央國時即勞民傷財了不少,國力尚未恢複,又等不及遠在南方帝都的援軍,是也哪有什麼餘力跟平常都在裝孫子扮乖、養精蓄銳多年的長國鬥呢,於是這未國軍隊也隻能一路退退退,退守到了最後防線霞海關,霞海關北靠皓白山,東臨青龍江,此時青龍江正逢大潮漲勢,水一下就漫淹了上來,馬匹糧草皆浸不得水,逼得長國聯軍隻得暫時收兵止步,等過幾日潮水退了,再來思考下一步動作。
所以當她好不容易過了值班兵士的審查,終於走進傳說中的石岩城時,她還真有些想掉頭順原路跑回去的衝動,隻見騎著馬的軍爺們在城裡走動遍布,幾個文人騷客紛紛高喊著國家有難,似準備著投筆從戎去,保家衛國。其實近幾個月來,朝廷那頭老早就下達了征兵公告,每戶人家凡滿二十歲者皆須從軍兩年,若不想從軍,隻要上繳二十五金,便可免去兵役。花錢就可了事,聽下來倒挺容易的,可這樣的數字,卻是讓小老百姓們傾家蕩產,也生不出來的。
眼瞧做妻子母親的哭喊著,正萬般不舍地送走丈夫與兒子,她也隻能壓低著頭回避目光,腳下步伐是迅速加快,朝著石岩城最熱鬨的市集處前進。畢竟這種事她也不是第一次瞅見了,沿途經過的每個村莊幾乎都發生過,她就是想做什麼也沒能力做些什麼,這時候她就挺慶幸自己是會識字、會寫字的,所以當哪一戶家書來時,她可以自告奮勇地幫忙念信報平安,又或者提筆寫些回信。人家看她一個小男孩子模樣,身上衣裳雖挺破舊的,但至少整體乾乾淨淨,還算順眼的打扮,倒也挺甘願地賞她幾塊銅板,讓她能過一日便是一日。
手裡緊緊拽著那麼多年都不會腐爛的花瓣,其實她會跑來石岩城市集轉悠的最大原因,倒還真不是想在人群中試著找看看這神奇小花瓣的主人,她就是肚子餓了,想買肉包子吃而已。
此時她身上剩下的銅板剛好夠買兩個包子,她看著賣包子隔壁那窮書生的書鋪一會兒,猶豫了半晌,到後來是決定隻買一個包子,剩下的錢則拿去隔壁窮書生那頭,在窮書生有些慢半拍的動作之下,付好了錢,把書接過。
眼瞧窮書生隻顧著盯著她發楞,可也沒有要趕她走的意思,她索性就在一旁坐了下來,自個兒邊啃著包子邊看她的書去。這次算她運氣好,換來的書算挺新的,翻頁一看,竟是本兵法書,上頭還加了注記,看著看著,筆跡也挺似曾相似的。
她忘了是誰告訴她的了,說什麼隻有讀書才能改變處境,才能讓自己變強,書是腦袋最基礎最不尖銳的磨刀石。
她看得很是入迷。
也不知到底看了多久,直到一股突如其來的熟悉感奔湧而至,誘著她緩緩抬起頭,眸子都還沒能聚焦,入眼撞進的大紅衣袂已是晃得她頭眼昏花。
她人還沒回神,便被一把拉進那充滿著水仙花香的懷抱之中了,那人手撫在她發梢上頭,垂首埋在她頸側,幾乎是輕歎地,仿佛如釋重負地道
“小母兒,你終於……終於讓我找到你了,你絕對不知道我到底找了你多久……”?我被他靜靜抱了一會兒,身子僵楞著,還沒想好要做出什麼反應,便感覺他低頭往我身上嗅了一嗅,跟小狗似地,再開口竟是道“不過……話說回來,小母兒你究竟是多久沒洗澡了?怎麼身體會臭成這樣?”
如果說,這家夥上一句話還能讓人心裡騰起一絲怔忡的話,那眼下這句,無疑是把那點小小異樣感徹底壓平,隻剩滿滿地無言與不悅了。
下意識伸手推開他,可這手才施力到一半,洛子決已是迅速起身拉開距離,人站定後,就是兩手環胸,歪過頭,視線由上而下打量起我。見我皺起眉頭,他唇角一勾,是淡然笑道“你身子骨雖有些瘦弱,但人還是挺精神的,手也還有力氣,光這樣就夠讓我放心一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