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光!
第二日,他們又經過了一個稍小一些的村鎮,想要去買些乾糧路上備用。才進村子便聽到前方有人敲鑼打鼓的在吆喝,安蓂玖便連忙跑上去看。隻見一個老者正手持一鑼一錘,賣力地喊著些什麼方言,唾沫在陽光中涕泗橫飛,四處飛灑,本來可以圍上去的人群立刻向後退了一個一丈方圓出來給他。
安蓂玖問身邊的人他在說什麼,身邊的人指了指他那跪在地上模約十二三歲的女兒說道“喏,賣女兒呢。”
安蓂玖滿臉不可思議,回問“賣女兒?我先前隻知道賣女兒都是哭著賣的,這人怎麼敲鑼打鼓啊?”
那人答道“這老人不是我們村的,也不知道哪來的,反正從幾年前他就一直隔幾個月便來賣一次孩子,有兒有女。我們這路上有些商賈經過,看到可憐便會買來家中做個小家婢。不過也不知為何,這老人的兒女奇多,沒完沒了地在這兒賣。”
安蓂玖見四周的人也不曾露出同情之色,反而都在起哄。還有人洋洋得意地拉了自家老婆孩子來看,說道“你看到沒,老子再窮也沒把你們賣了。”
安蓂玖聽了直翻白眼,隻能用彆人的不幸來反襯自己的幸運時,這才是最大的不幸。
他又看了看地上那小姑娘,也就自己妹妹安蓂璃這麼大,可憐兮兮,委屈巴巴地在地上跪著,也不知會被什麼樣的人買走,去過什麼樣的生活。他越想越心有不忍,便在衣服中摸出錢袋。
“你做什麼?”
安蓂玖聞言便抬頭,問他話的人居然是青衣少年。安蓂玖有些詫異,便回道“贖人。”
青衣少年瞟了一眼他鼓鼓的錢袋,便一把把他拉走。青衣少年力氣比他想象中大得多,安蓂玖此時靈力還沒解封,也不知那茶翁是用了什麼藥材在茶中,竟能將他靈力封住這些天。
“你乾什麼啊硯台糕?”安蓂玖站著不動,將所有的力氣往腳下沉,像是小孩子要買玩具但家裡人不讓,便撒嬌似的。他從小就是明事理的小孩,從未做過此等舉動,隻見過彆人家小孩常用,好像很有成效。今日居然能試上一試。
青衣少年還是將他拖了好一陣子,直到拖出村子才放開他。
“你不曾聽到你旁人說那老者從從前開始就一直沒完沒了的賣兒鬻女嗎?他們父女二人是慣犯。”青衣少年的語調有些急,但是聽起來不像是因為費了許多力拉安蓂玖所致,反而是有些著急。
安蓂玖一聽,思忖片刻,回道“你的意思是說他的女兒被賣了之後又跑回來喬裝成他兒子再被賣出去,循環複往?”
“不錯。”
安蓂玖做出了一個為難的表情,可那女兒跟安蓂璃年紀差不多大,萬一是真的被賣,可就命途叵測了。
“可……”
青衣少年突然厲聲說道“你為何要輕信他人!什麼時候才能對人保有畏懼!”說完他便立刻斂去憤怒,平靜下神色地甩袖而去。
安蓂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著他的背影半晌沒能開口。他突然不知道這樣俜伶孑立之人究竟是將什麼奉為圭臬,以至於每次都因為安蓂玖對人不設提防而勃然大怒。
不過他倒是明白了一件事,他原先以為這人是不喜歡他,現在發現了,這人隻是單純地不喜歡人。
眼下二人已被耽誤了不少行程,青衣少年便不再在城鎮中走,選擇回到山林間。若是在山林間穿梭,兩人不出三日便能趕到雙龍城。
兩人在傍晚時走入了一片潮濕黏膩的村子。這村子被水汽凝繞,一片古木幽幽之林,兩旁還有房屋若乾,看起來卻也不像是沒有住人。
但自從進了這村,青衣少年便提高了警惕。
“硯台糕,你可是發現了什麼?”安蓂玖知道青衣少年可能是用探息秘技探到了些什麼東西,便向他詢問道。
青衣少年化出了水凝劍,緊握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腳步極輕,踩在枯槁發黃的落葉上也不曾出半點聲音。他回道“我探到了很多氣息,有些是孩子,有些不知是什麼,但沒有一個成人。而且就在我們附近。如果不是我們沒看到他們,就是他們有意不想讓我們看到。”
青衣少年話音還未落畢,叢林深處有一火紅的東西竄出纏住了他的水凝劍,那火紅的東西上還掛著些許粘液,一路滴落,十分惡心。安蓂玖拔出雲埋,揮劍一劈,那東西便立刻炸開,血肉模糊。
“這是什麼東西的舌頭嗎?”安蓂玖話剛說完,叢林深處便立刻飛速竄出幾十個長條暗影,向他們襲來。安蓂玖一開始以為是蛇,嚇得差點坐到地上。
好在青衣少年立刻打下幾個暗影,那暗影落在地上,二人才將這東西看清楚。但是看清楚了卻看不明白。這東西像蛇一樣身形極長,還有尾巴,可是頭部卻又是年紀隻有五六歲的小孩,手腳奇短,短到都幾乎看不見了。脊柱高的幾乎要穿透皮膚,泛著極亮的橘紅色光。他們裸露著的身體已經開始腐爛,有些連腸子和白骨都露在外麵。
青衣少年背對著安蓂玖向他緩緩靠近,眼睛片刻也不敢離開那些奇怪的東西身上,他壓低聲音對安蓂玖說道“不好,這是琉璃樽水鞘。它們善於寄身於孩童身上,會將他們活活剖腹,然後在他們體內成長,占據他們的身體,控製他們的大腦,將他們變成這人不人妖不妖的樣子。這些孩童的父母恐怕都被這些琉璃樽水鞘吃光了。而且看這數量,恐怕不在少數。”
安蓂玖一聽便心裡開始驚慌,四處搜尋,發現果然在茵綠的草叢中發現散落著三三兩兩的小身體,那些小身體還奄奄一息地活著,大腦還沒有完全被這水鞘控製,肚子上破著一個大洞,裡麵長出如許會蠕動的東西。他們正張著小嘴奮力喘息著,不知是為了多活一瞬,還是為了死得更快。
突然,那些成功占領身體的水鞘發動攻擊,甩著舌頭朝他們二人襲去。青衣少年絲毫不手軟地朝他們劈去,一瞬間,人腦塗地,腦漿和眼珠四處亂濺,血沫橫飛,如同屠村一般。
安蓂玖見到這些孩童的麵孔下不去手,他們還是還是孩子,還是活人,隻是行動思維不受控製而已。他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去砍一村五六歲的孩子。他一邊打一邊躲,儘量不傷到他們。隻是那些水鞘好像十分脆弱,一碰到便立刻炸開,數個頭顱一路滾到他腳邊。
“你救不了他們。”
青衣少年的聲音在安蓂玖耳畔響起,此時他已經殺光了在他那邊的水鞘,站到他身後對他說。
安蓂玖看著自己一手的血,還有腳邊那些五六歲孩子還尚且天真圓肥的臉蛋,心中痛苦,不自覺地將眼睛一閉。
“不要移開視線!”青衣少年加重聲音對他說完,就在他麵前又揮了一劍,一個圓鼓鼓的腦袋又掉到了他的腳邊。“他們會要你的命。”
青衣少年說完話便跳入那群水鞘當中,一瞬間從林中深處湧出上百條這樣的東西。好在這水鞘沒有什麼戰鬥力,隻能吃普通人,對於稍微有些靈力的仙修都奈何不了。青衣少年不過一炷香便將他們全部殺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