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蓂玖看著楊烈那挑著眉尾直抽搐的臉忍不住轉過頭去匿笑了一下,他覺得楊烈肯定想走了,畢竟隻有大家都散了,他才能找他們二人好好算賬。
安蓂玖不動聲色地拍了拍手掌,像是在酒坊裡剛嗑過瓜子似的,又理了理衣袖,一副故作鎮靜的做作樣道“那正好,正中我們下懷,我們也沒想走。”
塵藻見他這嘩眾取寵的樣子簡直扶額無語,好像是當初在萬裡堂中正在修煉的小仙修看到自己心裡中意的人來了便練得更賣力了些。塵藻雖然無奈,但也隨他鬨,反正自己往這裡一站,即便是用不出多少靈力了,但也有一張能把人唬住的臉。若是由著他胡鬨便能讓他開心又何樂而不為呢。
安蓂玖也是玩得起勁,學著那些仙門家主的樣子背著手向二楊走去,一邊走一邊像個夫子耳提麵命似的說道“楊門首真不愧是’汲深綆長’啊,禁令堂楊二少爺每每布置下來的任務可都不簡單,楊門首要不要趁著今天幾大仙門都在之時,同我們好好說一說,你都是如何一件一件不負重托、不辱使命地完成的?”
楊岩闌到底是經曆夠驚悚,臉色一點變化也沒有。楊烈倒是半眯著眼睛盯著安蓂玖,心中的不快都快順著頭上的發冠一同衝天了。安蓂玖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麼——我無非是打擾了你們當眾卿卿我我,你們竟然就要擺我一道。
其中一個家主大約心中早就有所懷疑,如今又是聽出了什麼倪端,便將原來對著安蓂玖的劍鋒掉了個頭,用劍首對著安蓂玖“安公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安蓂玖在楊烈麵前晃蕩了一圈,他保證,楊烈的目光如果能射出箭,他現在已經萬箭穿心了。
“早的罷了,晚的一會兒再說,楊門首啊,不如你就先從如何將我妹妹變成血衣魔女,利用她滅了竹染堂、屠儘了小仙門開始,將這十一年間的故事講上一遍吧。”
安蓂玖此話一出,二楊身後一片宛若炸開了鍋,喁喁私語變成了炸鍋中的蟬鳴。苻山會的仙修們紛紛起勢,做出進攻準備。
安蓂玖連連往後退,一手擋在塵藻身前一手擋在自己身前道“彆彆彆,仙子們,我和我這尚未新婚方才燕爾的夫君此刻可真是山窮水儘什麼都沒有了,你們要是真對我們這對苦命鴛鴦動起手來,是真要出人命的。”順便也賣了把慘,秀了把恩愛。
他心中估摸著要是真打起來,他們二人能抵擋半柱香也算是賺到了,便在舌頭底下念念道希望蒙麵人的“大禮”快點來。
楊烈立刻往身後一瞪,製止他們再做動作,苻山會的仙修見狀立刻斂住靈力。楊烈心裡怒火中燒,想這安蓂玖方才肯主動交出龍珠就是為了在百家麵前告訴每個人,他們交出了龍珠之後就手無縛雞之力了,無論是誰都不能動他們二人,隻要是動了,那便是欺淩。幾位大仙門的家主都在此,也是絕對不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安蓂玖轉了轉眼珠,又話鋒一轉“不過……如果你們非要動手的話,”他輕輕“嘶”了一聲,表現得有些為難,“不知道你們都見過化靈散魄鞭沒有?”他將手攤開伸到塵藻麵前,塵藻十分給麵子地在袖子裡掏些什麼。
眾人一驚,那一片人就如同驚濤浪一般有序的晃蕩了起來,立刻整個隊陣異派同步都往後退了一大步。
安蓂玖本隻是想要詐他們一詐,沒想到連楊烈都畏葸謹慎地後退了,他猜得不錯,蕭沛兒果然偷走了鞭子沒有告訴他。安蓂玖會這樣猜是因為見到蕭沛兒在楊毓檸的房中那摸摸竊竊的樣子讓他起了疑心。
安蓂玖當機立斷停止了塵藻的動作,故作安撫道“哎哎哎,你們彆怕,我們不拿出來。不過就算拿出來誤傷了你們也彆擔心——”他從袖中順當地掏出了一朵花,“我們在楊兄那兒撿到鞭子的同時,他特彆貼心的將花也放在一起了。這不,我拿出來給各位品鑒品鑒,還想請諸位家主掌掌眼。”
交魂織魄花小而精致,立在安蓂玖的掌心中不湊近簡直看不見。前方幾位家主和仙修麵麵相覷,重足而立,警惕地伸著脖子,邁著碎步,湊上前來匆匆看了一眼。
果然是交魂織魄花。
“交魂織魄花?這世上不是隻有一朵嗎,而且當初我是親眼看著它掉落懸崖的。”
“彆說你親眼,還是我親手劈碎的呢,怎麼……”那人說著說著有些脫嘴,乍地一驚才發現說出的話潑出的水,立刻收聲忌憚地瞟著塵藻。果不其然,塵藻正在怒瞪著他,他怵地連忙縮了縮脖子,他覺得塵藻的眼神就像抹過他脖子的刀鋒一樣,瞪得他背脊都直了。
“是啊,楊兄既說要將唯一的花借給硯台糕,這朵如今又是哪裡來的呢?”安蓂玖挑著眉,像個叫賣的江湖術士一樣討巧地問道“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還有更不可思議的呢。”
他抬頭看了楊烈一眼,隻見楊烈正冷笑藏刀,估計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安蓂玖繼續說道“你們知不知道橫雲山莊啊——那可真是一處美妙得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啊。聽說楊毓檸夫人很喜歡的,所以我們也特地去拜訪了一番。”
楊岩闌到此時忽地有點沒底似的搭了一句“橫雲山莊中多是一些珍貴之物,所以……”
“看守嚴密是吧?”安蓂玖接道“體會到了,各個絕頂高手,難怪還派了苕璽一同守衛。”在眾人就這這個名字開始議論的時候,他繼續說“要說這個巫門主也是夠義氣的,僅當初萬裡堂同學寥寥幾年,竟肯背著楊門首將自己的左膀保了下來,還借給你,真是……同窗情深啊!”
楊烈眼神一冷,沉著臉色避實就虛道“安公子,我勸你休要再胡言亂語。”
他才剛語畢,他身旁的一位家主便用長劍指著他,“楊門首,不如還請您解釋解釋吧。”
眾仙門仙修聽此話一出,便齊刷刷地拔出武器都對著楊烈,紛紛眾喙嘵嘵。
“你說安公子那話什麼意思,可不可信啊?”
“被滅門的是竹染堂,若真的是蛟淵魔主滅門,你看安蓂玖還會這樣站在他旁邊嗎?”
“我早就說了,滅門的絕對不是蛟淵魔主。”
“我還早就說了這熔泉苻山會一定有問題呢。”
漸漸地,從一開始的竊竊私語到後來的破口大罵。
“你們有沒有聽懂啊,安蓂玖的意思就是楊岩闌是滅門主謀,楊烈和巫千見隻是奉命行事。”
“他大爺!我就知道,我當初就說在眾人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之時,楊烈這麼不遺餘力地追查血衣魔女絕對有問題,你們還不信。”
“嗬嗬你當時也沒說出來啊,我早就和我們家的人說過楊烈有問題,一定想稱霸仙門。”
安蓂玖見狀笑了出來,搖了搖頭,心想果然還是這樣,人雲亦雲,聽風就是雨。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的覺得血衣魔女滅門一事人神共憤,大多都是與世偃仰,看不慣誰手裡獨有刺魂罷了。他們才不在乎血衣魔女的真相,隻是有個靶子供人榮辱與共地針對,便覺得自己行得正義、做得端正。
“你又笑什麼?”一旁的家主對安蓂玖不客氣道。
塵藻橫目一瞪,那人不自覺地踉蹌了一步,塵藻衝道“他笑關你什麼事?”
安蓂玖擺了擺手,對著那人說“沒有沒有,你們繼續,我就是覺得你們挺齊心的,抓住個可以討伐的對象就針對八百年,罵儘天下難聽話,反正罵人謠言也不傷人血肉便肆無忌憚了起來,自己不癢不疼圖個痛快便’連聽’說都要一同罵進去。好好好,真好。”
安蓂玖這話倒是點醒了一些人,立刻學以致用,抓著他的話語說“誰知道是不是你們栽贓陷害楊門首與楊公子呢?”
“是啊,你們有證據嗎?”
其中有位客客氣氣的家主對安蓂玖道“安公子,不如你先將化靈散魄鞭交出,有話再好說如何?”
塵藻連個正眼都沒給,將頭一偏,甩出兩個字“做夢。”
眾人吃癟,突如其來一陣尷尬的寂靜。這時其中一個站在前麵些的仙修大約是仗著現在大家齊心針對二楊,便肆無忌憚了起來,指著楊岩闌喊道“楊二公子,你為何一聲不吭?莫非安公子所言確有其事?”
楊烈到底是威嚴還在,對那仙修一瞪,怒道“閉嘴。”那仙修立刻噤聲了。他大約是覺得圖窮匕見,便虎視眈眈地瞪著安蓂玖,一改先前悲天憫人的表情,說“安公子,我勸你先要看看自己手中的籌碼再說話才好。”
他話音一落,蕭沛兒從一旁走了出來,手上還提著一個被堵著嘴巴的孩子。安蓂玖一看,急得渾身的血都衝上心口,一陣眩暈,他真想立刻提劍就砍下她的頭。
“幸兒!”安蓂玖咬牙切齒,但又隻能忍耐道“楊烈,你要是敢動我幸兒一根頭發,我定滅了你苻山會!”
蕭沛兒聽若無聞地取下那個滿臉淚痕的娃娃的堵嘴布,那娃娃立刻放聲大哭道“舅舅,幸兒好害怕……”
牧琑幸哭得撕心裂肺,安蓂玖的胸腔都要炸了,他繃著唇峰撕出一句話,“蕭沛兒,我不殺你我就不是安蓂玖!”其他仙門也開始不知所措了起來,誰能想到苻山會下作到要綁來一個孩子作為威脅。
全場除了楊烈冷眼睥睨,還有楊岩闌在一旁輕鬆搖著扇子作壁上觀,安蓂玖譏誚道“楊岩闌我是真沒想到啊,你還有這等喜歡幽禁彆人的癖好。你將你母親限製軟禁在橫雲山莊內也就算了,好歹還留著全身。你還把父親都要做成人彘,不死不活地用靈力為續命其至今,真是喪心病狂啊。”
安蓂玖此話一說,後麵就真的炸了。倒不是指責楊岩闌的喪心病狂,而是罵安蓂玖造謠誹謗。
“楊毓檸夫人和郭允丞老爺早在十幾年前就仙逝,你為何要造謠早已作古之人!”禁令堂的仙修們剛才被懟得大氣也不敢出,如今聽到安蓂玖折辱楊毓檸,便忍不住了。
“好好好,你們不信我可以,說我造謠也行,那我便找一個你們都信的人來說,如何?”安蓂玖手指向一個地方,隻見他手指的方向走出一個人。
一身鎧甲戎裝,手持長槍。郭祁瑞通身威風凜凜,氣宇軒昂,大步流星地走出,身後還跟著南風修途一眾人。
郭祁瑞不似楊岩闌長相柔和細膩,倒是彆番俊朗,生得鐵麵劍眉,目朗若星,表情多為嚴肅。但是眾人也從未見過他像今天如此這般表情,憤怒直接從他的眉目就可以看出。先前還冷靜著的楊岩闌一下子麵容可見地慌了起來,楊烈也是沒料到,此刻的臉色更是大變。
安蓂玖從未見過楊岩闌如此樣子,估計所有人,就連楊岩闌自家門生仙修也不曾見過他這副樣子,否則怎麼可能在此時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郭祁瑞掃著四方仙修,最後從身後抓出一個人往地上一扔,怒道“那便你來說!”
眾人將那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人仔細一看,竟然是苕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