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烈!”楊岩闌衝楊烈叫道“你給我閉嘴!禁令堂的事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不怪他?”郭祁瑞一字一字從齒縫中撕磨說出,眼睛死死盯著楊烈,狠狠地說“難道怪你嗎?!”
楊烈立刻用以下對上的揖禮對郭祁瑞說“這些事並非二少爺本意,是楊夫人……”
他剛要幫楊岩闌辯解,就被楊岩闌打斷,“你閉嘴!這些事情的確都是我做的,兄長要責要罰要殺我都無話。”
楊烈聽後狂笑起來,甩開身旁的一眾人,拿槍指著楊岩闌,“好啊,無話,真是我的好弟弟!”他說完就又拿著長槍向楊岩闌重重地打去,他怎麼也想不到,如此懂禮重義的弟弟,做出如此天理不容之事。
他與南風修途初到橫雲山莊時,有數十個麵生的守衛,那些守衛見到他一個個麵色慌張,仿佛是見了鬼一般,那時郭祁瑞就知道此事絕不簡單。
待他去到楊毓檸的房間,見到被銀針軟禁宛若傀儡的楊毓檸,和密室中被製成人彘的郭允丞和餘香時,他一口悲涼之意堵在胸口,覆蓋在怒氣和痛苦之上。因為比起看到這些的痛苦和憤怒,他更無法接受的是這些事情都是自己的弟弟,這個從小與自己相親相愛的弟弟做的。還好南風修途一早就帶好了護心丹藥,不然郭祁瑞恐怕會怒至昏厥也說不定。
那蒙麵人給南風修途的飛信中並未提及任何關於橫雲山莊內部的事情,隻說讓他去橫雲山莊將郭祁瑞與苕璽一同帶去草鏽,當時南風修途還天真地想著這蒙麵人真是少見多怪,有什麼天大的事情需要戴好護心丸。沒想到真的看到時還是急忙服了兩顆,順便也塞了一把給郭祁瑞,腦子隻告訴自己此事絕不可被溫辭涼知道,溫辭冰更不可以。
郭祁瑞當著仙門百家的麵狠狠地打楊岩闌,沒有人敢勸阻,楊烈幾次三番想上前都被苻山會的人拉住了。郭祁瑞將楊岩闌打到渾身血肉模糊時才停下手,此時楊岩闌大約是連動都很難了,但是他還是撐著手跪起來了。
郭祁瑞見他這個樣子就想到小時候叫他認錯他打死不認的時候,現在他是認了,可是認了又怎麼樣呢,大錯鑄成。
郭祁瑞仰天歎道“是我這個做兄長的教導無方,對不起楊家郭家的列祖列宗,對不起父親母親。我殺你下不去手,今天我就替你斷臂悔過。”
說到底他還是疼著這個弟弟的,無論自己有多氣,氣不過的也是自己對弟弟教導無方。從小,楊岩闌就是誰的話都不愛聽,就連楊毓檸將十遍的話,他也就記住一遍,但是郭祁瑞說一遍無論輕重他都能記在心裡。
郭祁瑞從小就跟在楊毓檸身邊長大,就連他生母餘香都讓他好好黏著楊毓檸,一來,餘香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本事,若是想要在禁令堂站住腳隻能靠這個兒子,而楊毓檸從小什麼都會,什麼都優秀,自然是要讓自己兒子跟她多學點東西的;二來,餘香的確是從心底知道楊毓檸的秉性,知道她為人忠貞良厚,將兒子交給她培養自己放心,所以郭祁瑞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修仙都是楊毓檸親自教。
郭祁瑞敬重楊毓檸,楊岩闌又是楊毓檸的獨子,所以保護和教導楊岩闌對於郭祁瑞而言,也算是對楊毓檸的報恩。楊毓檸告訴郭祁瑞,“練兵先練將,罰兵將同罰”這不僅是一個將領應該有的擔當,更是生而為人應有的擔當,所以楊岩闌犯錯,郭祁瑞先罰完他自己也會領罰,他覺得弟弟會犯錯是因為自己沒有教好。
如今到這地步,郭祁瑞自然也是沒法恨楊岩闌的,他能恨的隻有自己。
郭祁瑞將長槍的紫金槍尖朝著自己的手臂想要刺下去,楊岩闌躍地而起攔住他,將自己擋在郭祁瑞手臂前,眾人驚呼聲中,隻見楊岩闌的肩一下子被刺穿了,甚至還傷到了郭祁瑞的手臂幾分,將他手臂也刺出血來。若是沒有楊岩闌這一擋,恐怕郭祁瑞的手臂真就斷了。
“岩闌知錯……甘願受罰……兄長無須責怪自己……”楊岩闌捂著胸口看向郭祁瑞,他疼得滿頭大汗,若不是靠在郭祁瑞手中,他已經站不穩了,但是他講完這句話就昏了過去。
楊毓檸的紫金長槍是禁令堂祖傳至寶,是在極北之地一座紫金山中尋來的。槍頭如鱷牙,頂尖而鋒利,輕輕一劃即可奪人性命,是楊毓檸征戰沙場殺敵無數的好夥伴。
苻山會中善藥理的仙修急忙上來幫忙查看傷勢,方才那一場驚得眾人目瞪口呆,各個屏氣吞聲,直到這時才敢發出一點聲音,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安蓂玖見也沒人敢來說話,郭祁瑞又冷靜了些,便上前說道“這事確實不能怪楊兄。”
“你什麼意思?”郭祁瑞眯起眼睛看著安蓂玖。
安蓂玖極目望去,從隱秘在眾仙修人海之中找到了蕭沛兒,隻見蕭沛兒麵不改色地拿著一把短刀抵在牧琑幸的脖子上,見安蓂玖看她,便又往裡挪了幾分。
安蓂玖舔著後槽牙收回了目光,他說“是因為楊夫人覺得郭老爺和餘夫人失信失德,她容不下,所以她將餘夫人製成人彘。郭老爺……是楊夫人強迫你弟弟製的,若是他不做,楊夫人便叫你來做,你弟弟為保護你,他沒有同你說過。那時,他不過才十歲而已。”
安蓂玖將蕭沛兒與他說的一一托出,眾人聽後無不震驚,就連郭祁瑞也怔怔地看著他,他怎麼也沒想到,做這些的竟然是自己敬重一生的母親。
苻山會的仙修給楊岩闌用了點藥,他才稍微清醒過來一些,郭祁瑞趕緊去握他的手,“岩闌……”
楊岩闌在他懷中,血將他的嘴部頸處全染紅了,他的皮膚本來就若凝脂勝白雪,如今更是慘白,“兄長……這是我母親的罪孽……我想護好你,也想護好她……我隻能這麼做……”
因為楊毓檸的關係,郭祁瑞在禁令堂中從來沒有因為是小妾之子的身份受到不公的待遇,他太敬重楊毓檸了,於他而言,楊毓檸對她除了有養育之恩還有教育之恩,他能夠有今天這番成就,全靠楊毓檸的栽培。她從未對兩個兒子要求過有什麼事業上的功成名就,隻告訴他們做人應當如何。雖然楊毓檸從來不說,但郭祁瑞也從家仆口中知道父母三人的淵源,知道郭允丞失信失德,知道母親鑽了空子,所以他自小就立誓,絕不像父親一樣傷透母親的心,對女子保持絕對尊重,所以至今不婚不娶。
“你無過,過在……”郭祁瑞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過究竟在誰,此刻他終於知道楊岩闌的感受了。上一代的愛恨糾葛淵源過錯,這一代人無法去怨恨去怪罪,就隻能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攬,令自己良心安穩,可這本來也不是他們應當承擔的。
也許在父母的眼裡,子女真的有很多得失不足,但是子女的眼中的父母神聖不可怪罪,任憑天下人如何覺得他們惡毒歹毒,他們在子女的眼中依舊是神聖的父母,不可侵犯,要用生命去守護他們的尊嚴。
“岩闌,都結束了,我們今後都好好過。”郭祁瑞抱著他說道。
“兄長,隻怕還未能結束。”楊岩闌突然朝郭祁瑞拍了一掌,把他拍暈過去,將他扔到禁令堂仙修手中,大喊一聲,“護好兄長。”然後衝楊烈喊了一聲“楊烈!”
楊岩闌話音剛落,楊烈心領神會,便在空中做出法陣,開始念咒。安蓂玖大驚失色,立刻隻身衝入苻山會的陣營,直衝蕭沛兒而去。
蕭沛兒見安蓂玖殺氣騰騰地單刀直入,未做反抗,一手就將牧琑幸推到他身上,並向他揮去一劍。安蓂玖抗下這劍後才發現蕭沛兒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明所以地緊盯著她,隻聽她扔了一句“安公子,我帶來的可不隻是幸兒小姐。”
蕭沛兒趁著安蓂玖愣神的片刻,立即一閃而過,衝出重圍不見人影了。
方才蕭沛兒挾持著牧琑幸躲在苻山會最中間,後來的南風修途等人並未發現。安蓂玖將牧琑幸救出後塞到滄瀾門中,南風修途這才看到哭哭啼啼的牧琑幸,他也是一驚,“幸兒怎麼會在這?……不好!”
安蓂玖道“幸兒被蕭沛兒挾持了,我正要就此事跟你算賬……”他見南風修途神色不對,立刻反問“怎麼了?”
“那蒙麵人來信說的是讓阿涼帶著幸兒與四姐先回君瀾殿,幸兒若被挾持……”他越說越毛骨悚然,君瀾殿的溫家五姐妹豈是這麼容易對付的,蕭沛兒若能在君瀾殿手中將牧琑幸搶來,說明君瀾殿如今沒準也被二楊控製了。
“蕭沛兒人呢?!”
安蓂玖沒等南風修途問出口就已經衝著蕭沛兒離開的方向找去,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天空開始風起雲湧,和上一次塵藻召喚出刺魂的樣子差不多,狂風掀起,卷得河水螺旋衝向空中,一時不知是雷聲還是狂風拍打樹枝的聲音,震耳欲聾地響起,整片天空烏泱泱地仿佛在漸漸向下壓來。
安蓂玖怔住了,這刺魂是與塵藻定過契才能召喚的,而如今楊烈竟然拿了刺魂與龍珠無憑就開始召喚,他看向塵藻,發現塵藻的表情也是同樣震驚。
所有人得用靈力定住才能保證自己不被吹飛。突然,在人群中一位年事已高的白發老家主顫抖著指著楊烈做的法陣向大家喊“這個陣法是長恨陣,不……不可能……你……你,你究竟是誰!”
這位老家主也是仙門中非常受人尊重的一位,年輕時也是百家中不可多得的一位才俊,博學強記,過目不忘,融會貫通,隻是沒有太高的靈力修為,所以沒有飛升。他此話一出,更是驚得百家仙修都抖了幾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