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陽道“所以呢？你早上過來的時候，為什麼是那副表情？”
因為剛剛的對話，沈悅之心中的鬱氣已經消解了一些。她甚至有心情逗謝青陽，問她“有嗎，什麼表情？”
謝青陽道“就，‘我的世界觀都碎了’。”
沈悅之偏了偏頭，歎口氣“唉，對啊，真的是世界觀都碎了。”
她給謝青陽講了昨天晚上，發生在宿舍裡的事情，然後期待地看著對方，問“所以呢，要怎麼辦？”
謝青陽反問她“什麼怎麼辦？”
沈悅之顯得有些焦躁“敏敏和紀檢……那個紀檢多大了，居然還和高中生談對象？”
謝青陽問“你想要這件事有什麼結果？”
沈悅之看著她，咬著下唇。
她意識到自己情緒的不對勁，可當謝青陽這麼問自己時，沈悅之又忍不住，有種想要讓指責謝青陽，讓她不要表現得那麼事不關己的衝動。
她對上謝青陽的視線，說“什麼叫‘我想要有什麼結果’？”
話已出口，沈悅之便察覺到不對。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氣勢一下子軟下來，眼巴巴地和謝青陽撒嬌“同桌，寶貝，我不是故意的。”
謝青陽說“嗯，我知道。”
沈悅之拉著謝青陽的手，一邊玩她的手指，一邊小聲嘟嘟囔囔“我就是覺得，敏敏可能是被那個紀檢騙了嘛，這種事還挺多的。”
電光石火間，她想起自己以前為了嚇唬謝青陽，而講出的那些話。什麼女學生為了紀檢懷孕，結果最後人財兩空，還傷了身體。就算沒懷孕這一出，也是成績一落千丈，和心儀的學校失之交臂。
當時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思，隻是本能地想讓謝青陽對紀檢產生惡感。現在來看，或許她那個時候就對謝青陽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偏偏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而在現在，沈悅之是不用擔心謝青陽和紀檢怎麼樣了。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舍友，居然真的像是和紀檢談起了戀愛？
謝青陽道“你不用想那麼多吧，畢竟孫敏也差不多是成年人了。”
沈悅之道“可不是每個成年人都是成熟的啊，再說了，她還差幾個月呢。”
謝青陽道“你的擔心也有道理……”
沈悅之道“對啊。前天我和蓉蓉問她，是不是和那個紀檢怎麼樣了，她還不承認。”
謝青陽“這麼說，她們兩個都在瞞著周圍所有人？之前和霍哲那次，孫敏是怎麼表現的？”
沈悅之回過神“對啊，敏敏怎麼老遇到渣男。哎，那時候她就是直接和我們說了啊，說她有男票了，改天一起吃個飯。”
謝青陽“也許他們自己也知道，這件事不能往外說，不然一定會遇到阻撓。”
沈悅之“也可能是那個男紀檢騙敏敏，說得天花亂墜，讓敏敏不要打擾他勾搭彆的小姑娘。”
謝青陽無奈“你怎麼老把人往壞處想。”
沈悅之捏捏她的指肚，悶悶不樂“我是不是太多管閒事了啊。”
謝青陽道“是有點吧，感覺你擔心的這個架勢，根本不是把孫敏當做舍友，而是當做女兒。”
沈悅之“是嗎？”
謝青陽若有所思地說“你的保護欲很強，會下意識地把自己遇到的、覺得不對的事情納入自己‘路見不平’的範圍裡。因為你的三觀還算正吧，所以在大多數情況下，這都是一件好事。尤其這一次，孫敏和你的關係確實很好。而且在嘉明，紀檢和學生之間的關係也……”慢慢地說了這麼多，她收回心思，看著眼前的沈悅之，“抱歉啊，我自說自話。”
沈悅之沉默地看著她。
謝青陽往後靠了一些，後背貼在牆上。她又拉著沈悅之，示意著讓沈悅之也貼過來一點。
兩個人麵對麵講話，這樣的姿勢，哪怕是兩個女生，也顯得太親昵了點。
但畢竟時間還早，教室裡的人雖然越來越多，但還是沒多少人注意這邊。
謝青陽小聲叫沈悅之的名字“悅之……”
沈悅之“嗯？”
謝青陽說“想象我親了你一下，好不好？”
沈悅之失笑“這怎麼想象啊。”
謝青陽擺弄了一下兩個人的手，讓兩人十指相扣。
沈悅之有種莫名的安心感。她仍舊是笑了笑，然後說“怎麼啦，想安慰我？”
謝青陽道“我也有很多缺點的，有時候我會自以為是……說些奇怪的話。如果讓你不高興了，一定要告訴我。”
她的聲音輕輕的，語氣軟軟的，眼睛看過來，那汪琥珀色的泉水裡好像盛了一捧星光。
沈悅之隻是看一眼，就覺得心軟成一片。
謝青陽咬了咬下唇，問“所以，你是想要孫敏和那個紀檢分手嗎？”
沈悅之猶豫著點頭，然後又搖頭“我不知道。如果那個紀檢沒有騙孫敏呢，如果他們是真的在一起了呢？”
謝青陽“之前霍哲的事情吧，我覺得，孫敏不是戀愛腦。真有什麼問題，她自己也會發現，然後果斷分手的。”
沈悅之道“所以，我應該假裝沒看到嗎？”
謝青陽道“也不是……哎，我不知道啦，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但你說周六你和李蓉一起問孫敏話，是李蓉也察覺到了什麼吧。”
沈悅之點頭，謝青陽就繼續道“你就跟著李蓉的進度來吧。她攤牌了你再攤牌，應該快了，她現在的心情可能和你差不多。”
她們說話期間，前後桌的人漸漸坐滿。
右邊是牆，左邊則是曲璐璐和馬驍。他倆一般都來得晚，踩點也是常有的事。
眼見離上課時間越來越近，謝青陽拍拍沈悅之的手“好啦，回去吧。”
後麵的女生抬頭看了她們一眼，沈悅之注意到了，開口就是“如果我高考能上六百分”
謝青陽一頓“那你就可以出書賺錢，當上ceo走上人生巔峰。”
後麵的女生捂著嘴，小聲笑了笑。沈悅之則癟癟嘴“漏了一項誒，迎娶白富美。”
謝青陽“我國現行法律還不允許同性婚姻，不過有理想是好的，你可以為之努力。”
她說的一本正經，偏偏彆人一聽，就覺得是開玩笑。
連沈悅之都有些摸不清，自家女票到底是在說真的，還是拿她打趣。
她聳聳肩，轉回自己的桌麵。上麵亂七八糟地擺著一堆練習冊，待會兒上早讀了，課代表就會來收作業。
不過比上早讀到來更早的，是升旗儀式。
這回再在操場上看到那個男紀檢，沈悅之心平氣和，甚至有功夫去觀察一下孫敏的表。
她看到李蓉對孫敏說了句什麼，孫敏就做出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像是想要抬手錘她。但也隻是開玩笑，輕輕在李榮身上碰了碰，就放下手。
一副青春活力，嬌嬌俏俏的樣子。
路過男紀檢身邊，很多女生都去看他，唯獨孫敏一心一意，繼續和李蓉講話。
沈悅之再去看男紀檢，大約是心理作用，她硬生生從對方臉上看出一絲無奈。
謝青陽走在她身邊，戳了她一下。
沈悅之側過頭看，聽見謝青陽低聲說“你這樣子，好像是stalker。”
沈悅之“……哪有。”
謝青陽道“那就彆老盯著人家看了，太明顯了。”
沈悅之不知道是被哪個字戳到，這會兒摸摸鼻尖，反省地“哦”了聲。然後挪回視線，專心致誌地看自己女票。
教導主任在主席台上念著上一周的紀律情況，流動紅旗又到了哪個班，哪個班的分數最低……下麵的學生交頭接耳，努力給自己找事情來做。
羅老師站在她們班最前麵，離沈悅之和謝青陽很遠。
謝青陽想到什麼，問“對了，你有升過旗嗎？”
沈悅之“沒有，都是找成績好的人去的。”
謝青陽“高三是不是就不讓升了？”
沈悅之“嗯。”
謝青陽沒再說什麼，倒是沈悅之忍不住，又去問了句“怎麼啦？”
謝青陽看著前方，鮮紅的國旗在旗杆上飄飄揚揚。她語氣淡淡地，說了句讓沈悅之心跳加速的話。
“沒什麼，就是覺得，如果把國旗揚起來的人是你，應該也挺帥的。”
沈悅之“……”怎、怎麼辦！好像又臉紅了。
她按照謝青陽說的那樣，不再對孫敏的事緊張兮兮，隻關注著李蓉那邊的動靜。
還沒關注出格所以然來，就有了另一件事，吸引過她的注意力。
這周二的英語輔導課上，羅老師宣布了兩件事。第一是關於元旦晚會，時間定了，就在這周六自習的時候辦。
下麵有人問“是不是不測驗了啊？”
羅老師點頭，下麵就一片歡呼聲。
沈悅之當然也高興，但她緊接著就想到，元旦要放假了，到時候，也不知道謝青陽要住在哪裡。
她想開口問對方，但剛說出一個字，謝青陽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先聽羅老師講完通知。
沈悅之隻好又看向講台上的班主任，聽對方講，既然訂了時間，大家也就可以開始報節目了。都是自己班的同學，主要就是圖個開心。節目質量什麼的無所謂，都高三了，放鬆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節目的話，就儘早去班長那裡報個名。實在沒有的話，班委會就計劃計劃，到時候全班人一起做遊戲。
還說那天校長可能會來看，順便送蛋糕。
說到這裡的時候，羅老師頓了頓。沈悅之抓緊時間，在下麵給謝青陽解釋“如果是低年級的話，這個晚會得好好弄，有評比的。但現在就，很水了。”
謝青陽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正好，羅老師也開始繼續說話。
“還有寒假的時間，差不多確定了，從2月12，到2月21。所以接下來，咱們這學期隻剩兩場考試。”
下麵的歡呼聲頓時變成哀嚎“什麼？還有兩場！”
羅老師道“一場就在下周五，大家抓緊時間複習。”
眾人開始嚶嚶嚶，羅老師環視教室一圈，說現在可以開始上自習了。
不大的空間內頓時響起一陣長籲短歎聲。
“所以隻放十天啊，”沈悅之掰著指頭算了算，“附中是放一個月來著？”
謝青陽強調“肯定有補課的。”
沈悅之“那名義上也是一個月啊……”
謝青陽“是假期補課比較慘，還是直接上課比較慘？”
沈悅之想了想，居然覺得無言以對。
白天課上的作業還是很多，她很快就沒了算來算去的心思，轉而埋頭做作業。
一直做到晚自習結束，和謝青陽一起多留在教室的那段時間，才算搞定所有內容。
原本，這十幾分鐘，是沈悅之一天內最期待的時候。但在此刻，校霸同學頗為幽怨地看到，另有幾個女生也跟著留了下來。還在那裡議論著，說等到了100天倒計時的時候，學校可能要延長晚自習。
沈悅之往右邊挪了一點，悄咪咪地和謝青陽吐槽“還延長啊？那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謝青陽沒說什麼，沈悅之就緊緊盯著那幾個女生，想讓她們“知難而退”。
但對方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視線。就這樣，一直到男紀檢來催，教室裡都有五六個人在。
沈悅之隻好不斷地把謝青陽的手指捏來捏去，但心頭還是燃著一點火苗，催促她去和謝青陽親密接觸。她看看身側收拾著書包的少女，頗為鬱悶，難道青陽她就一點也不想？
剩下幾個女生嘻嘻哈哈地，從男紀檢身邊走過去，走著走著，還朝男紀檢打招呼，說晚安。
男紀檢一一應了，輪到沈悅之走到他身邊時，卻覺得一股低氣壓撲麵而來。
男紀檢“……”發生了什麼？
他看看沈悅之身後的謝青陽，一臉莫名其妙。謝青陽抿了下唇，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就那麼跟著沈悅之走了出去。
前麵是同班女生的笑鬨聲，後麵則是看著她們的男紀檢
就這麼走到樓外，經過那一排梧桐樹，再走上操場……到這會兒，沈悅之還是沒找到一個機會，能讓自己稍微親一親身邊的女票。
她哀怨地說“寶貝，這樣的話我會無心學習的！”
謝青陽“有這麼誇張嗎？”
沈悅之“哪有誇張了:3?∠”
謝青陽“再說了，以後教室裡的人可能會越來越多吧。”
沈悅之聽在耳中，身上的氣壓越來越低。
謝青陽看了她一眼“聽話，彆鬨。”
沈悅之鼓著腮，全當自己是三歲小孩，沒有糖就哭哭鬨鬨不停歇。
這麼一想，她現在，似乎還算鎮定自若？
她在這邊胡思亂想，忽然察覺到，謝青陽拉著她的手，抬到自己身前。
走在前麵的女生們看不到這一幕，走在她們身後的紀檢自然也與此無緣。
然後，謝青陽低下頭，輕輕將唇印在她的指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