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地在樓道裡站了會兒，調整思緒，以防被宿舍裡其他人看出心事。
和男友交往了快一個月，可連她在學校裡最好的朋友李蓉，都沒得到一句坦言。
孫敏自己是覺得，就算告訴蓉蓉，也沒什麼關係，蓉蓉肯定會替自己保密。但男友說的對，眼下所處的情境實在太特殊了，一切都小心一些，總不會出錯。
她沒有在此刻進宿舍，也就錯過了一場關於她的討論。
話頭是李蓉提起的，她趁沈悅之拿了洗漱用品、準備出門刷牙洗臉的時候拉住對方“我和你一起。”
沈悅之毫無意見，還很不過腦子地說了一句“怎麼就你啊，敏敏呢？”
李蓉的表情有些僵，笑了下“說是有事。”
她原本打算和沈悅之私下裡討論一番，奈何宿舍太小，兩個人的話一下子就落到彆人耳中。
何佩佩原本正窩在床上，手裡還是那本日記，已經寫了大半個本子，又經常被她拿在手裡翻閱，本子皮都顯出一點陳舊色澤。
她聽了李蓉的話，接口“對哦，今天敏敏的媽媽還給我打電話了。”
李蓉更僵了。
何佩佩的話，就像是落在油鍋裡的水珠。明明還是很隨便的句子，卻炸出一大片回應。
張璐先道“什麼？你也接到阿姨電話了？”她膝蓋上還攤著數學五三，正在糾結白天高詠高老師講過的一道題。
趙紫微、呂思敏隨後道“你們也？”
最後是程蕎，她回憶了番，心有戚戚“開口就問‘你是程蕎’嗎，我應了聲，還嘀咕‘居然是個女的啊’，真是……”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宿舍裡，七個女生麵麵相覷，最後一期看向沈悅之。趙紫微似乎已經回過味來，有點探究地看她“悅悅，你接到了嗎？怎麼說的？”
雖然還問了句接沒接到，但從後麵四個字看，她像是非常篤定。
在這樣的環境下，沈悅之攤手“沒啊。”
剩下的人相互看看，一個個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一點懵比“不應該吧。”
沈悅之想起什麼“不過下午有一個電話。就，響了挺長時間，但那時候在外麵嘛，路上吵，一開始沒聽到。後來聽到了，一看，是個本地號。”總歸沒接上。
趙紫微問“開頭是186嗎？”
沈悅之撓撓頭發“不記得了。”
話是這麼說，但其他幾個女生基本已經肯定，這個沈悅之沒接上的號碼，應該還是孫敏媽媽。
李蓉站在沈悅之身後一點，是最靠近門的地方，心中十分淩亂。她和沈悅之算是敏敏在學校中關係最好的人，原本事情還能在小範圍內壓一壓，可從何佩佩聽到兩人的話起，一切都仿佛在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已經快要熄燈，孫敏每一秒都可能推門進來。到那時候，她發覺了宿舍裡的詭異氣氛，當然會問一句“你們怎麼了？”
她們要怎麼回答？
程蕎乾巴巴地問“你們覺得，敏敏知道這事兒嗎？”
張璐答“不知道吧。”
程蕎的聲音還是乾巴巴的“那阿姨怎麼知道咱們的手機號啊。”
張璐不說話了。
沈悅之心想，這算什麼問題啊。
最後，還是由趙紫微打破了眼下尷尬的局麵。她難得地咬起指甲，像是糾結了很長時間，終於道“敏敏來學校以後，真的沒提過她媽媽打電話的事兒？”
李蓉很有發言權“沒有。”弄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說出來。
趙紫微道“那，阿姨都和你們說什麼了？”
何佩佩摸摸鼻子“就是那些話唄，說敏敏最近在學校怎麼樣，有沒有和什麼人關係不好，還說敏敏最近幾次回到家裡的樣子都怪怪的。”
“怪怪的？”沈悅之問。
何佩佩的眼神有點呆呆的，不是很明白“整天抱著手機笑，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嗯，阿姨就這麼說的。”
程蕎道“我聽到的也差不多。”
張璐點頭，呂思敏跟著道“對，感覺就像是在引導話題，但其實技術不是很好。”
這算是一句吐槽，但剩下幾個人都笑不出來。
哪怕孫敏不說，李蓉也很確定，好朋友是談戀愛了。至於對象嘛，還能有誰？
沈悅之則是心情複雜，把自己這個學期在家裡的表現往孫敏媽媽的話裡一套，似乎也完全沒毛病。
她內心飆過滿屏彈幕“啊啊啊難道老媽老爹也？不不不，不可能的！如果發現了什麼，她們乾嘛還要按兵不動這麼久啊。”
旁邊的李蓉拉她一下“行了，咱們去洗漱吧。”
又對麵前的其他幾個舍友道“敏敏肯定要回來了，咱們就……”沉默一下。
趙紫微道“還是得給她說一下。”
事情算是這樣敲定，大夥兒都沒意見。
不管孫敏最近是經曆了什麼，不管她到底願不願意給幾個舍友一句明話。作為同齡人，她們還是希望能儘量幫到舍友一點兒，至少不讓孫敏毫無準備，就被家長突襲。
沈悅之和李蓉一出門，就看到站在樓梯口的孫敏。
那是去水房的反方向，李蓉遲疑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她小聲對沈悅之說“我下午也一直想著要不要和敏敏講……但畢竟……”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將心比心，李蓉自己是不樂意自己的生活被家長這麼窺探的。如果讓好友知道她媽媽下午把所有舍友都戳了一遍，敏敏會怎麼想？
沈悅之有點慶幸，自己沒接電話，也就沒這個煩惱。
李蓉道“而且我也怕說漏嘴，唉。”
沈悅之“嗯……”
李蓉“或者，就算我沒說漏嘴，但敏敏不高興了，又沒法給咱們說，憋在心裡，不是更難受嗎。”
她整整四個晚自習，都在想這些事情，連作業都沒寫多少。
沈悅之很理解她，扶了下她的肩“沒事，待會兒咱們回宿舍說。”人多力量大。
李蓉點頭，看起來還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