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桌一點都不可愛!
沈悅之記得清清楚楚,這回聯賽,謝青陽抽到的機甲是r93。雖然在靈活性、續航能力上有一些短板,但r93可以說是最適合這種會變換場地的賽事的機甲,它有著強大的改裝能力,有數個可供選擇的外觀模式,極適合隱匿作戰,也適合謝青陽這種會藏在後方不露麵的指揮人員。
而在沈悅之趕到地圖上標注的r93所在地時,她恰好見到r93戰損、謝青陽被兩個來曆不明的人從機架上拖出,往另一台機甲上送去的一幕。
沈悅之幾乎是懵的。她和謝青陽都是九校三年級的學生,怎麼會見到這樣一幕對她們這一輩來說,最近的戰事,也是近百年前的事。那時聯邦與帝國進行了第六次戰爭,而那場戰爭沒有獲勝者,最終以雙方議和聯姻而告終。帝國方麵,血統純淨的oa六皇女遠離家鄉,來到聯邦。
世人在提起這場婚姻時,往往會覺得無奈而可笑。和平怎麼能夠靠這種事來維係?最重要的是,聯邦采取議會製度,當六皇女所嫁之人的長輩離開議會,這場聯姻,還有什麼作用。都到了新河時代,怎麼依然有人踏上這種老路。
沈悅之強迫自己冷靜。
她隱在叢林中,觀察著不遠處那台陌生的機甲。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式,沈悅之看在眼中,更不敢掉以輕心。過去所學的一切都在告訴她,有時候“勇氣”就是“魯莽”的代名詞,教練一遍又一遍地和她們強調,戰場上瞬息萬變,戰友固然重要,情誼自然無價,可很多時候,衝出去並不能解決問題,還可能搭上自己。不止如此,後援者也會因為無法得知情報,而錯過最佳營救時機。
可難道就真的讓她眼睜睜看著謝青陽被那群人帶走?一個oa,會受到怎樣的對待……沈悅之光是想想,就覺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沒有一個alha可以忍受這點。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子遇上這種事,卻什麼都不做。
電光石火間,沈悅之下定了決心。她切到隊內頻道倒是想切公共,但眼下畢竟是聯賽,機甲上根本沒有這個選項,隻能退一步將自己的視野共享給九校其他人。
九校三年級組的頻道裡頓時炸成一鍋,馬驍甚至看出些名堂“悅姐,那個黑色的機甲好像是‘帝國之鷹’!”
曲璐璐驚呆“帝國的?”
馬驍“不是,你再讓我看看……”他催促沈悅之調整一下視野,最好能換個方向。沈悅之沒出聲,心想,還換個方向呢,我看我現在就要被發現了……等等,要不然乾脆被發現?
沈悅之焦慮地咬指甲,很快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實在太不alha。
馬驍“我不確定,這個型號其實也很像咱們這邊的t20,聽說這兩台機甲是以同一設計圖為基礎,後麵又被帝國和聯邦的設計師各自發揮了一下。”
在他們眼前,謝青陽的身影徹底消失。陌生的機甲緩緩闔上入口,就要後退往叢林深處。
那台機甲上漸漸浮出迷彩,馬驍看在眼中,終於確定“就是‘帝國之鷹’!t20的迷彩不是這樣浮出來的”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察覺到,眼前的視野晃動了片刻。馬驍一驚“悅姐!”
他和九校三年級組的所有人一起看到,那台帝國之鷹在離開不久後,又殺了個回馬槍,登時將沈悅之逼到絕路。沈悅之的ua上原本就沒多少火力,雖然之前二校的人幫她改造出幾個實彈,可時間壓力下,她現在能開出三炮就不錯了。一個比賽用機甲,怎麼能和對麵硬抗。
沈悅之想,這會兒也輪不到她再想什麼戰術了。
她緩緩按下投降按鈕,望著隊內頻道,心說“校方到現在還沒進來嗎?難道……”是有內鬼?
投降按鈕雖然按了,但視野共享還沒停下。
曲璐璐等人隱在指揮中心外,心驚膽戰地看著屏幕。他們都知道,沈悅之這會兒做的是最明智的選擇,軍人可以犧牲,但不能不明不白地死亡,這是他們到九校以後學的第一課。
可他們才三年級,他們從出生至今,看到的都是繁榮與和平。誰也沒想到,死亡的陰影居然會在這麼一天突然來臨。明明隻是一場演習,他們此前還在為入選而歡呼,為一路打到決賽而慶祝。萬萬沒有想過,聯賽之中,會出現這樣一幕。
他們一起看到,帝國之鷹雖然見到了ua的投降信號,卻像是沒看到一般,炮台繼續升起。
沈悅之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她腦內一片空白,時間一點點流逝,預想中的炮火卻始終沒有來臨。沈悅之心下有一刻茫然,她恍然間覺得不對勁,難道是帝國之鷹上出了什麼事謝青陽還在上麵啊!
她的思緒又開始活躍。
現在是不是一個機會?ua當然跑不過帝國之鷹,但她能不能悄悄從自己的機甲上下去。
隊內頻道中是死一般的寂靜。
沈悅之眼前,黑色的機甲打出一道信號,命令她打開入口。
曲璐璐“悅姐!”
馬驍“悅姐,你冷靜。”
王奕“指揮中心好像被控製住了,二校肯定有內鬼!”
段龍“帝國人怎麼會那麼蠢,直接拿著他們的機甲來這兒?”一時之間,他腦洞大開,“不會是什麼宇宙生物進化出人樣了吧。”
其他幾個人一起打了個寒顫,曲璐璐怒道“這種時候彆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沈悅之”
他們眼前的屏幕一黑,是沈悅之解除了視野共享。
她深呼吸著,告訴自己,事已至此,一定要冷靜。對方沒有直接開火,而是讓她打開入口,這就很能說明問題。
曲璐璐等人心急如焚,偏偏無可奈何。其餘兩校的人相繼趕來,一群學生圍在指揮中心外,當二校三校人得知九校有學生被俘時,大家麵上一起露出一絲遲來的慌亂。
再多演習,都比不上親耳聽到同齡人的遭遇。
大家一起沉默,幾個學校維修係的學生努力開出了一個所有人都能用的頻道,讓三校學生一起在其中討論下一步做法。
話雖如此,但其實他們都知道。眼下他們沒有火力,真遇到敵人,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一片壓抑之中,忽然有人開口“九校,你們剛才說,那個被帶走的女生,叫什麼名字?”
曲璐璐喉頭一咽“謝青陽。”
對方遲疑了下,在屏幕上發出一個“謝”字,問“是這麼寫嗎?”
曲璐璐說“是。”
對方道“你們記不記得,當年聯邦和帝國聯姻,那個咱們這邊的alha叫什麼來著,是不是也姓謝?”
頻道內一片沉默。
二校軍事指揮係的學生一錘定音“是,那個alha叫謝韞玉。”
一刻鐘後,二校與聯賽場地上的學生們取得聯係,宣布遇到緊急情況,這次聯賽提前結束。
有校方人員來到這顆小行星,帶學生們離開。九校學生被單獨隔出,曲璐璐等人更是受到“重點看護”。無數穿著軍服的人來到他們麵前,讓他們一遍又一遍重複當時的情況,末了總會問“你和謝青陽熟悉嗎?怎麼看到她?”
曲璐璐等人從這句問題裡,猜到許多。
但這些,暫時都與沈悅之和謝青陽無關了。
沈悅之從昏迷中醒來時,發覺自己已經不在機甲當中。
當時她打開機甲入口,對方又讓她自己下去。她依言照做,結果剛落到地麵,就覺得無法呼吸、雙腿發軟。這是吸入了迷彈的標誌,沈悅之來不及懊惱,就倒在地上。
再睜眼,就是現在。
她身處一個狹小的房間,身遭一切都是金屬色澤。看了一圈,沈悅之隱隱覺得,自己這會兒可能是在一艘星艦上。
可青陽在哪裡?
她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最後抬頭,看向頭頂一角。雖然並未有監控入眼,但這地方肯定有人盯著她。如何對待俘虜也是課程內容,沈悅之很快找到理論上屋裡的最佳監控方位。
她往那個方向打手勢,問你們是什麼人?你們的訴求是什麼?
沒有人理會她。
她不知道自己之前昏迷了多久,可從身體感受來判斷,用迷彈的人下了狠手。
起初隻是覺得餓,可始終沒有人給她送食物飲水。沈悅之大腦開始發暈,隻要是清醒的時間,她就一直在心中計數。加上對身體感受的判斷,她三天滴水未進。
現代人類的身體素質提升了很多,而且她是alha,自認還能扛一段時間。
可青陽呢?
在小房間內待著的第五天,沈悅之見到了謝青陽。
她靠在牆角,一動不動,想通過這點,來降低身體的消耗。那群帶她們走的人雖沒有給她食物和水,但也沒有嚴刑逼供當然了,沈悅之自認她也不知道什麼需要逼供的消息對方隻是把她放在這裡,然後就像是忘了她一樣,讓她自生自滅。
有時候,她會恍恍惚惚地覺得,或許自己會餓死在這裡。當這種念頭冒出來,她又會想到還在家中等她回去的父母。之前她很興奮地告訴老媽,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oa,老媽還笑盈盈地說,那很好啊,一定要把對方帶回家。
她在心裡默數著數字,腦中昏昏沉沉,喉間乾澀,像是有把火在其中燃燒。
也就在這時,沈悅之忽然覺得一陣涼意注入身體。她努力吸吮著那一份涼意,意識漸漸回籠,心想,這是怎麼了,那群人難道忽然良心發現,給她水喝……
她的眼瞼微微顫動,緩慢地張開。
她看到了謝青陽。
五天不見,謝青陽的狀態卻像是比她好很多。她唇上沒有乾裂的痕跡,皮膚狀態還是很好,隻是皺著眉,看起來心情有點糟糕。
沈悅之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眼下卻不由微笑了下。她的唇乾的太厲害,這麼一笑,都拉出一道細紋,血從其中流出。
那點腥味落在鼻尖,沈悅之登時醒了。她擔憂地看著謝青陽,自己舔掉唇上的血痕。上次注射抑製劑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沈悅之想,原本不出意外的話,聯賽結束時,她就要去找校醫,可遇到這種情況……alha和oa血液中含有大量信息素,不知道青陽是什麼情況,萬一影響到她呢。
沈悅之這麼想了半天,謝青陽卻始終麵色不變。她捏著沈悅之的下巴,給她又灌了點水,然後問“能站起來嗎?”
沈悅之虛弱地點頭。
直到這時,她才發覺,原來青陽後麵還立著兩個人。
她心中更加擔憂,可眼下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
謝青陽扶著她站起,淡淡掃了一眼身後的兩人,沒有說話,直接帶著沈悅之往外走去。
沈悅之的腦子還是混沌的,但在九校待了三年,她的戰鬥意識早已深入骨髓。哪怕思緒再混亂,這會兒,她依然勉強打起精神,去觀察周遭一切。
她之前想的沒錯,自己和青陽果然是在一艘星艦上,四處都能看到站崗的人……等等,那些是軍人嗎?
沈悅之仔細看著一個男性的衣服,覺得自己大約被關傻了。這種製服的樣式很陌生,但筆挺的樣子的確很像軍裝。
謝青陽帶著她,繞過幾個彎,最後停在了一個房間門口。
沈悅之走到一半時,才發覺,其實兩人腳下一直有一條亮線,在給她們引路。
果然,青陽的待遇比她好上很多。房間比她們在學校的宿舍都大,中間那張床躺上三個人都沒問題。沈悅之被放在上麵,聽見謝青陽說“拿點吃的來給她吃的,還有營養液。”
那兩個一直跟著她們的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人出去了。再回來時,不止拿著謝青陽要的東西,還帶了個醫生。
沈悅之覺得自己在做夢。前一刻還快要渴死餓死,現在卻待遇這麼好,居然還有醫生檢查。
她的身體沒什麼問題,就是脫水。
醫生給她注射了幾針藥劑,謝青陽在旁邊看著,問“你給她打了什麼?”
醫生看了她一眼,笑了下,很敷衍的樣子,說了幾個基礎藥品名。
沈悅之用自己僅能調動的腦容量想了想,覺得挺對路的,自己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她昏昏沉沉,喝了些粥,就聽謝青陽說“你睡吧。”
沈悅之很擔心地看著她。
謝青陽側著頭,微微笑了下“我沒事,你快睡。”
到這一刻,沈悅之再也支撐不住。她的理智讓她再堅持一下,身體卻已經陷入沉沉夢鄉。
她睡了很久。
夢境進行到一半,忽然被一個男聲吵醒。那似乎是個中年男人,說“你怎麼能把一個alha帶到房間裡?”
然後是謝青陽的聲音。她沉默了片刻為什麼要沉默呢?沈悅之這麼想,很快又意識到,自己似乎……暴露了。
但謝青陽沒有說什麼,隻道“不帶到房間,她就要死了。”
先前那個男人一頓。
謝青陽平靜地說“她五天沒有進食,她還隻是個學生。哪怕是在戰爭其間,這也算是虐待俘虜。”
那個男人便歎了口氣“總之,你不能和她住一起,青陽,你原本就……”
沈悅之一愣。
這到底是誰?怎麼會這樣直接叫青陽的名字?啊,她果然還沒恢複,腦子又不夠用了。
這麼走神了一刻,再有意識時,已經過了很長時間。耳邊不再有講話聲,沈悅之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看,就見到謝青陽坐在不遠處,手上拿了一本書。
沈悅之在這時候才想到,好像之前那次見麵,謝青陽還換了一身衣服。
她嗓音乾啞,道“青陽?”
謝青陽抬頭看她。
發覺她已經醒了,謝青陽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把手上的書本闔上,走到沈悅之身邊,在床畔坐下,問“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
沈悅之對上她的視線,心中有很多話想問出口。
但她看到謝青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與此同時,謝青陽還在微笑。那笑容就像是一個麵具,生硬地套在她臉上,可她眼裡一點笑意都沒有……她輕輕地說“好啦,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現在沒法說。”
沈悅之懂了。
她撐著身子坐起,靠在床頭,視線在周圍環視一圈。還是那樣子,看不到監控,可這裡肯定有人會盯著她們的動作。
她隻好挑了個簡單的話題,問“你住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