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簫記!
目送董壽得意洋洋地離去,刑部各司官員大眼瞪小眼,目光漸漸地投向翁茂溱。
“都看我乾嘛?”翁茂溱板著臉,喝道,“乾活兒!”
眾人又紛紛低下頭去。
——
返回京城已經一天多了,蕊初一直都在焦急不安中度過。眼見父親忙前忙後,連跟自己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她心裡牽掛著曹琚,迫切地想知道曹琚的消息,得到的卻隻有父親的一句匆匆的話
“琚兒被流放柔遠,已經上路了!”
說著,薑紹康就急不可耐地離開了家,隻剩下心急如焚的蕊初,翹首以待。
此時,薑家的馬車聲轔轔地向著城南而去,壓得地上坑坑窪窪的積水一片片濺起。馬車內,徐氏一邊為兒子禹錫裹緊衣服,一邊叮囑道“在你曹世伯靈前,一定要莊重。”
馬車另一側,蕊初和鳴簫並肩而坐。蕊初靠在鳴簫肩上,發髻散亂,精神萎靡。
“娘,爹為什麼不跟咱們一起去?”禹錫問道。
“爹有爹的事情……”徐氏喃喃道。自從李管家向她說起薑紹康的安排,她心下就曉然了。
曹慎修夫婦被害的那天,徐氏沒有到刑場去送彆。她一個婦道人家,丈夫不在,兩個成年的兒子又都在外做官,她縱然六神無主,也無計可施。
懷著滿心的沉痛度過了幾天,此時的徐氏,姿容也比往昔憔悴了許多。何況她還要照顧人事未諳的禹錫和精神萎靡的蕊初,幾天下來,她的臉色莫名浮現出一陣滄桑。
“娘,”蕊初無力地問,“爹去做什麼了,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你爹啊……”徐氏微笑了一下,看上去又像是苦笑,“你爹去做該做的事情了。”
“該做的事情,是什麼事情?”蕊初坐直了身子,臉上再度顯現出一絲不安。
“是指你爹身為朝廷官員該做的事情,身為天下文壇領袖該做的事情,身為本朝望族後裔該做的事情。”徐氏內心雖然有些忐忑,然而從心底來說,她是與丈夫契合的;丈夫去做什麼了,她猜測得到,卻也隻能獨自承受心頭的擔憂。
“爹會不會有危險?”蕊初突然緊張地問。
“當然有。但我太了解你們爹了。他認準的事情,隻要是對的,就一定儘心去做,百折不撓。”徐氏豁達地說。不過,當她從蕊初和禹錫的眼睛裡看到緊張和憂懼時,還是故作輕鬆地說
“放心吧,你爹不會有事,至少不會像曹世伯那樣……”
蕊初又徐徐地把頭靠在了鳴簫的肩上,然而心裡的糾結與恐懼絲毫沒有消失,滿心依然是六神無主。曹家遭此大故,曹琚流放在途,而如若父親再遭遇什麼不測……
她實在不敢多想。
馬車停下了。車帷外傳來敲門聲。不一會兒,門開了。
徐氏也伸手掀開車帷,鳴簫一手扶著蕊初,一手拉著禹錫,跟在徐氏身後,下了車。
門前立著一個黑衣少年。看見從車上下來的那個美麗的女子,少年不覺一驚
“薑姑娘?”
“林……林浪?”
儘管距離上次相見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但是看到那張略帶玩世不恭的麵龐,和一身黑衣,蕊初還是立刻想起了林浪這個名字。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好奇地問。
“我……先請進來吧!”林浪說著,俯身把門檻提了起來。
車夫吆喝馬車進入院內,蕊初與母親和弟弟攜手進入院門。跨過門檻時,她轉身問“林浪,曹世伯的靈柩在這裡?”
“是。”林浪說著,指向靈柩所在的方向。
“蕊兒,這位是?”徐氏問道。
“是林浪,先前在曹世伯府上見過的,一個身手不凡的少俠。”蕊初答道。
不知為何,此刻她看見林浪,心裡突然感到平靜了許多。
“噢,林少俠,就相煩引路了。”徐氏看著這個和舜臣年歲相仿的少年,心頭不禁湧起一陣愛意。也不知舜臣外出尋找陶南塘,找到沒有?他此刻身在何處呢?
林浪已經無心再告訴徐氏自己不姓林的事實,他走在前麵,帶著徐氏母子三人,來到靈棚前。徐氏帶著一對兒女,在靈前焚香、祭酒,林浪則戴上孝冠,在一旁以孝子身份回禮。
看見林浪在靈前執孝子禮,蕊初滿心困惑,又不好說什麼。
在徐氏帶著子女行禮時,汪澍已經接到家人稟報,從後院抱廈趕了過來。
“薑夫人,請後堂歇息。”行過禮後,汪澍說。
“沛然長兄,白圃有一封書信要我轉交給你。”徐氏說著,從袖筒裡取出薑紹康寫的書信,遞給汪澍。
汪澍雙手接過,拆開書信,看了一遍,心中已經了然。
“夫人,還請與寶眷屈尊,在敝處停留一陣兒。”他麵色平靜地說。
“會不會太麻煩?”
“不會。我宅內恰好有幾位女賓,稍後讓她們和家中女眷來和夫人作陪。”
說著,他們已經走到後院。汪澍拉開抱廈門,請徐氏母子入內,轉身吩咐正在乾雜活兒的老媽子“收拾三間客房出來,請邱姑娘和阮姑娘出來作陪。”
“汪長兄,兩間就好。”徐氏回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