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兩頭狼都累得不輕,羿玉一直被咬著的那一小塊皮肉,也沒有因為突然而劇烈的掙紮受傷……
反倒是因為突然活動了一下長時間沒有動彈過的四肢而被麻木感刺激得一下也不敢動。
溫泉實在是太小,黑狼被那麼惡狠狠地撞了一下,也沒有遠離到哪裡去,隻後仰著倒在了冰層上。
它看著仿佛剛剛安裝上四肢,一下一下彈動的白狼,仰頭呼出一口滾燙的氣息。
羿玉掙紮著上岸,扭臉往溫泉裡看去,黑狼已經背過身,整個狼團了起來。
若是狼崽這麼團起來,倒是有幾分可愛。
但是黑狼……像個肉山炸彈。
羿玉噴出一口不爽的鼻息,一瘸一拐地走了。
嘶,腳麻。
·
白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頂,一陣又一陣裹挾著溫泉熱氣與刺骨寒意的風刮過,山頂落下了鵝毛大雪。
雪勢很大,有種遮天蔽日的架勢。
如同簾幕般的雪夜裡,一頭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白狼叼著比自己要大上兩倍的野鹿於雪幕中現身。
梅花狀的腳印在雪地中出現,又很快被風雪所掩埋。
“嗷嗚——”
黑狼對月嚎叫。
羿玉本能地有種想要應和的衝動,他剛一將嘴巴張開,沉甸甸的野鹿就往下方滾了一些。
“嗷——!”羿玉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暫而又變了調的狼嚎,扭頭回去將野鹿重新咬在口中,悶聲不吭地往山頂走。
彆的狼狼嚎起來那麼寂寥、飄渺、豪邁,他一狼嚎,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
羿玉有些不太開心地帶著食物再次來到了山頂溫泉。
黑狼與他離開時一樣,仍舊緊巴彆扭地團在溫泉裡,但是隨著羿玉的靠近,它的耳尖卻快速抖了幾抖,腦袋欲動不動。
羿玉仿佛沒看到,他走上前,將野鹿扔在溫泉旁,隨即瀟灑離去。
在他易感期的時候,黑狼投喂了他,現在,羿玉還回去了一部分。
當然隻是回報,不然還能是什麼……
羿玉甩了甩身上的毛,他之前從溫泉裡出來,身上大半的毛都是濕透了的,在雪地裡走了半天,絕大多數都結成了冰渣子,捕獵前才被清理掉。
現在身上倒是沒有水,也沒有冰了,但是風一吹,骨子裡麵隱隱約約有股涼意。
回去狼窟的路途十分遙遠,羿玉都感覺到了幾分疲憊,他燃起了許久沒有使用的火堆。
在橘紅火光的籠罩之下,逐漸感受到了融入四肢百骸的暖意。
這一晚,羿玉沒有睡到乾草堆裡,而是在火堆旁邊趴著睡了一晚。
他不能將乾草堆移過來,那樣的話一不小心是會著火的,隻能將就著睡了一晚硬邦邦的地麵,好在狼毛足夠厚,倒也沒有多難受。
——反正比某個山頂上的黑狼舒服。
……
天光重新亮起來,羿玉睡眼朦朧地將火堆熄滅,然後整頭狼埋進了山洞最深處的乾草堆裡,睡了一個能夠把骨頭都烘酥的回籠覺。
昨天陽光正好,今天又變成了冷鬱的天氣。
羿玉站在山洞口,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一點點太陽,終於放棄了將乾草堆拖出來曬一曬的念頭。
他真的非常想念陽光暴曬過的味道……
羿玉對著灰藍色的天空惆悵了一會兒,隨後打起精神到“天然冰箱”那裡吃了一頓凍肉,吃多了其實也能習慣這種凍肉堅硬又嚼蠟般的奇怪口感。
他準備晚一點再出去捕獵,雖然晚一點溫度會更低,但是他昨天確實有點累了,睡了兩頓也沒完全將精力與體力補充回來。
往石頭後麵一躺,就又有點昏昏欲睡的。
一點點的風、一點點的光、一點點的聲音與遙遠的思念,柔軟又無聲地化入了白狼的睡夢之中。
於是小憩變得更加香甜,連看似柔和,實則紮手的狼毛也多了幾分愜意。
在飯後的睡夢中,太陽一點點地落了下去。
羿玉睜開眼,眼神還有些茫然。
他剛才似乎夢到了一些現實世界中的往事,但就如同絕大多數的夢一樣,醒來的時候還記得一些夢中的內容,僅僅幾個眨眼之後,夢中世界就模糊遠去了。
白狼打了個哈欠,站起來壓低身體伸懶腰,尾巴尖都繃得直直的,耳朵裡甚至能夠聽到骨頭響動的聲音。
將懶蟲都趕走,羿玉又精神了起來。
他在一瞬間就已經安排好了自己接下來的行程。
首先,他要用三個小時的時間去捕獵,嘗試抓到一隻中等體型及以上的獵物。
——如果三個小時都沒什麼收獲,就用凍肉對付黑狼的嘴巴,塞飽它的肚子。
其次,在入夜之後,他得再去一趟藏有“狼族核心”的山洞,進一步進行探索,但並不抱有一定會有所發現的希望。
思路清晰了之後,行動也順暢了起來。
羿玉飛快清理乾淨自己的儀容儀表,一甩尾巴,幾個縱躍之後,身影就消失在了此起彼伏的雪山怪石之間。
他潛行的速度很快,隱蔽程度也極高,就連狼窟外圍的狼們甚至都有沒看清白狼離開路線的,隻看到了與雪地顏色相近的色塊飛快閃離。
羿玉每次外出捕獵都會選擇與上一次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方麵是,上一次捕獵很有可能令區域內的其他動物警覺了起來。除非羿玉兩次捕獵間隔時間非常短。
另一方麵則是,羿玉不想每次都吃同樣口味的食物,不同區域的主要草食動物是不完全重疊的,他完全可以選擇不同口味的肉。
總之,狼生左右不過是吃吃喝喝,打打殺殺,這還委屈自己的嘴巴,那也太可憐了。
羿玉隨意想著,瞬息間便是幾十米從身旁迅速倒退。
他躍上一個山坡,仰頭閉目,微翹吻部迎著空氣,深深地吸了一口,試圖從中分辨出附近獵物的訊息。
動物身上的味道與雪、風、植被都不一樣,不仔仔細細地清潔根本無法去掉。
而頂級掠食者,能夠從空氣中捕捉到獵物的氣息。
空氣冰冷得甚至有種灼燒感,白狼耳尖被激得直抖,聞了沒幾口就甩頭打了一連串的噴嚏,狼眸愈發清亮。
這附近沒什麼動物,他需要再往前走一些。
白狼皺著鼻頭從山坡上跳下來,從鼻腔到腦袋裡,清涼得仿佛抱著薄荷啃了幾大口又喝了冰水一樣,腦子都有點嗡嗡的。
他又甩了幾下頭,老老實實地低頭避過寒風,過了一會兒才終於感受到正常的鼻子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羿玉剛才真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的鼻子會凍掉……就像特彆冷的地方,耳朵真的會凍掉一樣。
他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的黝黑的鼻子,在雪地裡尋找獵物的蹤跡。
氣溫極低,不僅狼這種捕食者不會在這種天氣外出捕獵,就連食草動物也鮮少在這種時候離開自己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