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行來滄州,一半便是為你。你所寫的《諸子百家》我拜讀過。”少年笑了笑,好像世間萬物儘在他掌控之中。如此驕傲,卻又如此耀眼。
謝金泠扶著小女孩的肩膀,微微皺起眉頭“那不是我所寫,是我讀過的諸多先哲的智慧,不過是記錄下來。但我投給總督府,卻石沉大海,你是怎麼知道?”
“這個你不用管。”少年又說“明日午時,麻煩你再來這裡,我爺爺想見你。”
“敢問閣下高姓大名?”謝金泠拱手,意外自己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居然能跟這樣錦衣華服的公子哥扯上關係。
“明日自會知曉。”少年撐開象牙扇子,扇麵居然撒著金粉,極儘奢華。他揚眸一笑,帶著俾睨天下的傲氣“希望你的學問與本事,猶如那篇文章,不會讓人失望。”
謝金泠行了一禮,不置可否地拉著小女孩走了。
壯漢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消失在長街儘頭,不解地問道“公子和老爺為何對此人青眼有加?小的沒看出他有何過人之處。”
少年大笑,用扇子敲了敲青年的肩膀“張巍,他那篇文章,隻要讀過就會驚豔。他說是整理的先哲智慧,可任我查遍所有古籍,卻無蛛絲馬跡。”
張巍不過一介武夫,從小跟公子一起長大,讀書人的事他真的不懂。
少年回到馬車之上,那裡端坐著一個穿著暗紋素袍的男人,五官英俊出眾,麵目柔和,雖然兩鬢發白,臉上卻全無半點歲月滄桑的痕跡。他本在閉目,此刻微微睜開眼睛,那雙暗灰色的瞳仁裡,有一種大海一樣沉靜的光芒。
“爺爺。”少年端坐好,恭敬地行了個禮,足見家教甚嚴。
男人的嘴角帶著溫柔謙厚的笑意“方才你不出手,楊修的人也在暗中保護。””
少年一改方才的驕傲,笑得有些靦腆“她實在是長得可愛,我忍不住就出手了……爺爺,她們到底是誰?為何我們不能表明身份。”
男人悵然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道“她的母親,是我一位故人的女兒……那些前塵往事,她們未必願意知道。”
少年張了張嘴,男人慈愛地望著他,轉了話題“謝金泠此人,如何?”
“我已經約他明日相見,爺爺親眼一見便知。不過今夜我先單獨找他聊聊,不然他明日未必會來。”少年露出狡猾的笑意。
男人溫柔地笑道“去吧。”
女孩跟著謝金泠回到小村莊,謝金泠去李嬸子家治病,女孩單獨回家。
一個素衣纖細的女子,站在院子裡,正嚴厲地看著她。饒是這樣不悅的表情,出現在女子臉上,亦是種攝人心魄的美豔。
女孩嚇得怯怯叫了聲“娘。”
女子輕聲問“一大早,你又跑到哪裡去了?”她的聲音悅耳動聽,仿佛能唱出這世間最美妙的歌謠。
“我……李嬸子生病,我去找師傅了……”女孩如實回答。
女子搖了搖頭,淡淡道“蘭兒,今日罰你多寫十張字帖。”
“是。”女孩不敢違逆,回屋洗漱了一番,在簡陋的桌子上練字。她還未滿五歲,娘卻對她要求十分嚴苛,不僅從十分有限的家用中省下錢來讓她上學旁聽,更是給她買昂貴的字帖和書籍。
這個一貧如洗的小村莊,女孩子基本上都在學女工刺繡,好為家裡減輕負擔,可她家明明不富裕,卻做著這些富貴人家才會做的事情,早已經惹了不少的流言蜚語。
不過她那性子清冷的娘卻從未在意過。
娘為她取名蘭君,說蘭是花中君子,傲骨錚錚,卻從不告訴她姓氏,好像那是一個諱莫如深的禁忌。
娘從不讓她提起爹,也從不說關於爹的任何事情。
蘭君以前一直以為那個常來看她們的楊伯伯是她爹,但娘對他的態度很冷淡。那位楊伯伯人很好,對她也很友善,但跟伯伯一起來的那個小姐姐卻不怎麼喜歡她。大概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脾氣都不好。
第二日傍晚時分,蘭君在院子裡看到落寞歸家的謝金泠,連忙走到門口詢問“師傅,你見到那個哥哥的爺爺了嗎?”
謝金泠搖了搖頭“他們未來,隻派人捎來封信,說家中突遭變故,需要即刻趕回處理。”
蘭君摸了摸腰帶裡小心收藏的金葉子,心生悵然不知他們還會不會有相逢的一日?
之後不久,謝金泠被高官舉薦,收入了滄州總督府,做了一名幕僚。
年複一年,等蘭君快九歲時,她的娘親因病去世了。
那個常來看蘭君的伯伯帶來了一些奇怪的人,齊刷刷地跪在她麵前,喊她公主,請她回宮。而謝金泠,據說由當朝崔太師引薦,破格提拔進入大理寺為官。
而誰都沒有想到,這位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青年幾乎改變了整個東青國的曆史,以致影響了它今後數十年的國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