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君歎了口氣,接過三七端來的藥“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山莊裡關於您是女子的身份好像已經傳開了,幾個管事都到流雲居去找三爺,認為您不再適合當錢莊的管事。”三七小心翼翼地說。
“憑什麼?”蘭君憤憤不平地問道。
“小的剛從流雲居那邊過來,董大管事鬨得最凶,上下都在議論紛紛。有的說要直接把您趕出去,有的說不能再讓您接觸王家的生意……”
三七話還沒說完,蘭君就猛地站了起來。因為身體還沒好全,她站起來的時候暈眩了一下,撐著桌子才站穩。
三七連忙攙著她,擔心地問道“您想做什麼?”
“我要去一趟流雲居。”蘭君堅決地說,“不能因為我是個女兒身,就讓先前的努力全都白費。”
“可您的身體……”三七擔心地說。
“不礙事,我能行。”蘭君掙開三七的手,拉了拉衣服,向門外走去。
她多日未出門,不知道關於她的事已經在山莊裡鬨得沸沸揚揚。下人們全都用異樣的目光看她,等她走過之後,就湊在一起議論紛紛。蘭君卻不在乎,昂首往前走,直到在流雲居前,被張巍攔住了去路。
“張統領要做什麼?”
張巍皺眉,聲音硬邦邦的“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我已在這裡工作一段時日,為什麼忽然之間變成了我不該來的地方?請問我有什麼過錯嗎?”蘭君抬頭問張巍。
張巍不看她“沒有。”
“那為何不讓我進去?因為我是女子?那裡麵的穀雨立夏都是女子,她們為何可以進去?不讓我進去,是你的意思,還是三爺的意思?”蘭君繼續逼問,絲毫沒有退縮之意。
張巍頓時無言以對。
這時,流雲居裡傳出董武的一聲大吼“什麼,您早就知道她是女子?!”
王闕抬頭看著董武,輕輕點了點頭“對,我早就知道。”
董武驚愕,看看身邊的秦書硯和王殊,嘴巴半天沒有合上。
王殊本來就是被攛掇著一起來的,根本沒在意。在他眼裡,男人女人並不重要,隻要有才華,能為王家做事,是個姑娘又如何?再說,是個姑娘,她身上那不屈不撓的品格更顯得十分難得。
“爺,您可知道這件事傳到錢莊裡頭,彆人都怎麼說的?說我們王家沒人了,拿個小丫頭出來充當管事。長此以往,誰願意給王家做事,誰願意跟王家做生意?”董武義正言辭地說道。他早就覺得那個木十一不對勁,沒想到竟然是個娘兒們。要他一個大爺兒們,跟一個娘兒們共事,是絕對不可能的!
“董爺的意思是,因為我是個女子,所以連帶著王家就不值得人信任了?”蘭君推開阻攔的張巍,徑自闖了進來。
張巍為難地看向王闕,王闕揮手讓他出去。
蘭君向王闕行了禮,走到董武的麵前“請問董爺,我這些日子可做過什麼有損王家利益的事情?”
“並無。”董武實事求是地說。
“那我算賬看賬的本事,可有作假?”蘭君又問道。
“這方麵你確實有兩下子,我不否認。”
“那我請教董爺,為何我是個女子,這管事的位置我就坐不得?難道你骨子裡看不起女人,覺得是女人就不行,而不用管這個人是否有真才實學?”蘭君咄咄相逼。
董武皺著眉頭,也不知該怎麼說。他扯了扯秦書硯,用眼神示意他說。
秦書硯猶豫了一下,抬手拜道“並不是木姑娘所說的這樣。”
“願聞其詳。”蘭君回禮道。
秦書硯看了王闕一眼,才耐心地解釋“北地與南邊的風俗不同,教化未開。不要說男女公事,就是女子在男子工作的場合拋頭露麵,也被認為是有傷風化。富貴人家尚且如此,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更是很難理解男女共事。因而,我們認為木姑娘並不適合再擔任錢莊的管事。”
蘭君抿了抿嘴巴,看向王闕。多日未見,他似乎清減了些,眼睛底下有一層黑影,神情也甚是疲憊。蘭君知道這些日子李藥在給他治腿,過程必定艱辛而又痛苦,她不想再給他添麻煩,讓他勞心傷神。
“好,我辭……”
“下一次選拔管事,是什麼時候?”王闕忽然發話。
董武上前道“這個月十三。”
王闕微微一笑“那便讓十一跟選上來的人一起參加考試,到時候若是她拔得頭籌,你們是否就無話可說?”
董武連忙道“爺,這樣不妥!我們並不是不認可這姑娘的能耐,隻是若讓一個女子跟男子共同參加王家的管事選拔,外人怎麼看我們王家?為王家做事的人又怎麼看您?”
王闕看著董武“在我國南方,西方,女子當家的事並不鮮見。甚至赤羽國,四海國,女子當政,國家繁榮昌盛。我並未覺得女子主事有什麼不好。何況,任何事都要敢開先例,才能打破常規,求變求通。當年若不是打破不選庶民為官的常規,哪來的謝金泠以及東青國如今的國力?”
董武垂頭看著地麵,想說什麼卻又無力辯駁。
秦書硯似乎被一語點破,看了看身邊的少年,想起早些日子王闕便有選拔一些女子在諸如布莊,染房,藥材鋪等地主事的想法,但因為各位管事強烈反對,才擱置了。此番,剛好以此事為契機,又可以重提舊事。